第四十三章 分別
玉匣一打開,一股刺鼻的腥味撲面而來,碧綠的丹丸靜靜地躺在里面,侍從更加緊張了。
白少禮緩緩拿起奪魂丹,正要吃下,一旁的任雨軒道:“你想好了嗎?”他沒有回答,動作也沒有停下,送丹丸入口,吞下。不消片刻,他就感覺自己的心臟在割裂,血液在沸騰,皮膚在灼燒,漸漸地呼吸變得困難起來。他因為極度痛苦而癱倒在地,身體僵硬地抽搐著,手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喉嚨,似乎是想盡快結(jié)束這種痛苦。
詭面刺看不下去了,抽出兵刃斷刺想要讓白少禮解脫。他是臨淵閣的殺手之一,曾訓(xùn)練過白少禮,兩人亦師亦友。
“慢著!”任雨軒突然開口制止了他:“有些奇怪。”話音未落,只見白少禮的身體停止了抽搐,表情不再那么痛苦,變得安詳。
任雨軒連忙將白少禮扶起,又讓曲百一趕緊過來查看。曲百一一把脈,震驚不已:“這怎么可能!這世上當(dāng)真有奇跡!”
“怎么樣?”
“他還活著!”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無不驚異。奪魂丹之毒,無人能解,從來沒有人能中毒之后依然活著。閣主的表情并不像其他人那樣驚訝,反而多了一絲笑意,他身旁的長老面色卻很難看。
長老難以置信,他懷疑奪魂丹被人動了手腳,但是這顆丹丸明明是他自己親手準(zhǔn)備的。他瞟了一眼閣主,準(zhǔn)備動手殺掉白少禮,他絕不允許有人能活著離開臨淵閣。臨淵閣之所以定下那兩條規(guī)矩,本身就是讓想要離開的人死。在他要動手的時候,閣主的手不知何時搭在他的肩上。
“你要壞了臨淵閣的規(guī)矩嗎?”
“絕不能讓他活著離開啊,閣主,否則后患無窮!”長老很焦急。
“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雨軒并沒讓他加入臨淵閣,所以他對臨淵閣了解到并不多,再者,如果他敢向任何人透漏臨淵閣的任何事,我都會一個不剩地全部殺掉!”閣主語氣剛硬冰冷,透著狠辣。他看著長老又道:“還是說你想殺的是雨軒?!?p> 長老一聽,心臟一緊,急道:“閣主不要誤會,屬下絕無此意!”他一臉焦急,因為他感覺到閣主剛才那一瞬間的殺意。
“好了,你們都退下吧?!遍w主不僅是對長老說的,也是對所有人說的。
“等等。”白少禮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活著,慢慢行了過來,正好聽到閣主讓所有人離開,于是開口道。
“嗯?你想說什么?”
白少禮慢慢地站起來,道:“我還想讓……”他話未說完,就被詭面刺從背后擊暈了。
閣主看了一眼詭面刺,沒有說什么,走了。臨淵閣的其他人也都走了,只剩下白少禮、任雨軒、詭面刺、曲百一。
“恭喜小姐,終于能離開了!”詭面刺道。
任雨軒輕輕笑了笑,并沒有顯得很開心。
霧云峰,靜嫻居。
白少禮還昏迷著,詭面刺不想等他醒來再告別離開。
“不等他醒了再走嗎?”任雨軒道。
詭面刺不禁回憶起以前訓(xùn)練白少禮的情景,嘆了口氣:“再見再見,終究是難以再見,不必說再見?!闭f完便離開了。
任雨軒對曲百一道:“他的身體有沒有問題?”噬血蛛之血能夠抵消其他毒素,這是她早就知道的,所以她放心讓白少禮服下奪魂丹,但是她還是有些擔(dān)憂,她不想再有人因為自己而死。
曲百一再次給白少禮把脈,只是這次沒有了先前的喜色,反而多了一絲擔(dān)憂,說道:“少禮的性命暫時無虞,不過他的體內(nèi)仍有一部分毒素存在,我擔(dān)心以后……”
“擔(dān)心什么?”白少禮正好醒了。
“沒什么?!鼻僖徊黹_話,沒有將自己的擔(dān)憂說出來,他不想讓白少禮有心理負擔(dān)的活著,他心里知道白少禮恐怕活不了多久。
“你已經(jīng)替我完成了考驗,從今往后,你我兩不相欠?!比斡贶幷Z氣平淡。
“好,兩不相欠!”白少禮沉默半晌,又道:“我本想……”
“你本想什么?”任雨軒打斷了白少禮的話,她似乎是知道后者想要說什么,道:“你是不是想著救出詭面刺、阿冷、曲先生?”
見她猜出自己的心思,白少禮也不否認,神情落寞,他本是存了必死之心,沒想到還能活下來,便想著干脆趁此機會,讓詭面刺、冷絕戀、曲百一也離開臨淵閣,沒想到卻突然暈了過去,他猜到是詭面刺把他打暈的。自他三年前來到靜嫻居后,是冷絕戀一直照顧受傷的他,而曲百一對他有救命之恩,至于詭面刺,則對他有授藝之恩,也是他的朋友,所以這三個人他都想讓他們離開臨淵閣。
曲百一笑道:“少禮,你想多了,其實我并不想離開,因為我覺得這里比外面更好!”
冷絕戀知道白少禮的想法,嘴角微微翹了翹,然后道:“我和你一樣并不是臨淵閣的人,是小姐的人?!?p> 白少禮聽后心下釋然,想到詭面刺也許是知道他的想法才把他打暈了。
次日。
任雨軒要走了,走前解除了她和冷絕戀之間的主仆關(guān)系,還后者自由。白少禮問她以后還會不會見面,她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而冷絕戀,因為暫時沒有其他打算,于是繼續(xù)留在白少禮身邊。曲百一目送他們?nèi)讼律?,直到完全消失在視線中。
沒有過多的話語,分別總是難免的。任雨軒一人向著遠方灑脫而去,但她沒想到,閣主會在前方等著她。
“雨軒,連一聲再見都不愿跟我說嗎?”閣主道。
任雨軒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父親,你真的希望我對你說再見嗎?”
“我從來沒束縛你,你想去哪就可以去哪,你又何必離開?”
任雨軒的眼睛有些濕潤:“江璃曾答應(yīng)過我一起遠離塵囂,隱居田園,過著平淡的生活,可是你殺了他,你奪走了我愛的人,我也會讓你失去你愛的人,后會無期!”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任雨軒遠去的背影,閣主站在原地喃喃自語:“女兒,我不能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到頭來卻是我自己傷害了你!”他本想向任雨軒解釋卻也明白多說無益,不過是徒增悲傷罷了,如今他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她今后能夠快樂地活著!
郁孤山上,杏子樹下。
白少禮已經(jīng)替白無界好好立了塊碑,跪在墳前燒香祭拜。悲傷、痛苦深藏于他的心中,復(fù)仇的火焰在他眼中燃起。歷經(jīng)兩次生死的他,有些事看的淡了,有些事則成了心中更深的執(zhí)念,帶著恨意和憎惡,他已經(jīng)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淳樸的白少禮。他本想放下恩怨,與白無界繼續(xù)過從前的生活,繼續(xù)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然而事與愿違,一切終究是回不到從前來。從這一刻開始,他跟過去的自己告別了。
“少禮,接下來咱們?nèi)ツ模俊?p> “不,沒有白少禮了,只剩下斷情了。”
斷情留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