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錦渾身如墜冰池,卻很快定住心神,便偏轉(zhuǎn)臉,沉聲對(duì)兩名轎夫喝到:“速速退回宇文府!”
轎夫已知來著不善,忙起轎,就要轉(zhuǎn)身回去,宇文燕忽然掀開轎簾,沉聲喝到:“放下,錦郎在此,我母子便在此,要回你們回去!”
文錦心中發(fā)燙,已來不及多想,謝長安身形暴起,從馬背上直直起身,挺劍刺向自己,他毫不猶豫,也從馬背躍起,拔劍迎敵。
雙劍相交瞬間,文錦卻偏身向斜刺飄去,隨即手中一件白色的暗器激射而出,直奔謝長安雙眼。
謝長安冷笑一聲,揮劍格擋,卻聽“蓬”的一聲,一團(tuán)白霧在眼前炸開,茫茫一片,眼中便滲進(jìn)細(xì)細(xì)的粉末,他心知中計(jì),卻并不慌亂,身形不停,隨著格擋的方向旋轉(zhuǎn),在身邊劃出一道劍影,隨即脖子一熱,便有鮮血涌出。
文錦拋出暗器之后,右腳在旁邊墻上一蹬,順勢(shì)蕩至謝長安身后,便運(yùn)足全身之力,對(duì)準(zhǔn)脖子猛刺下去,恰謝長安身形旋轉(zhuǎn),躲過了奪命一劍,只在頸邊劃出一條血口。
謝長安旋轉(zhuǎn)的劍勢(shì),也劃破了他右邊手臂,落地之時(shí),他左手扶住右胳膊,躬身疾退幾步,方穩(wěn)住身形,鮮血順著右手墨線般滴落而下。
宇文燕一聲驚呼,臉色雪白,死死擋在轎門前面,墨霜緊緊抱著尚兒,毫不畏懼,兩名轎夫卻跑得不見了蹤影。
雙方落地,卻互換了位置,謝長安睜開雙眼,并無異樣,便陰陰說道:“好匹夫,使這種下流暗器!”
文錦無所謂地笑道:“還好吧,一袋面粉而已,我若用生石灰,你雙目已廢,你不在南朝當(dāng)鷹犬,為何跑來此地送死?!?p> 謝長安眨了眨眼,果然已經(jīng)沒有不適之感,回頭看了看宇文燕,森森笑道:“宴國慕華若顏,朔國宇文燕,豫章王果然好眼力,你既阻我運(yùn)奴,我便帶了宇文燕回去,也是頭功一件。”說罷,便慢慢向轎子迫去。
文錦哈哈大笑:“豫章王老邁腐朽之身,也敢異想天開,異日我親手閹割此人,必定大有情趣,不歸,放箭!”
他突然大喝一聲,隨即身形暴起,向謝長安疾沖過去。
謝長安意指宇文燕,卻是虛張聲勢(shì),其意不過引文錦進(jìn)攻,以便乘虛擊殺,見他故伎重施,不由冷笑一聲,不妨林中一只倦鳥受驚,騰飛而去,他心中一凜,便抬頭斜看一眼,回頭之時(shí),眼前已是森寒的劍尖。
文錦知他有護(hù)心鏡,便直刺其眼,眼看已經(jīng)得手,卻突然收劍向后,劍柄向前,對(duì)著謝長安右頸斜切下去,正是宇文豹的潑風(fēng)刀法。
謝長安誘敵成功,文錦卻中途變招,他又被驚鳥所擾,竟手足無措,倉促之間,腳下沖虛一擰,堪堪躲了過去,右邊頸項(xiàng)又是一熱,便知也被劃破,隨即左掌揮出,掌鋒正好掃到文錦右肩。
文錦本想沖到謝長安與轎子中間,護(hù)住轎中之人,被其掌鋒一帶,竟直直摔了出去,起身之時(shí),已在轎后一丈開外,劍傷之上,又被掌擊,右手握劍不住,寶劍哐啷落地。
謝長安兩側(cè)頸項(xiàng)血流不止,仿佛被斬首一般,看似恐怖至極,傷勢(shì)卻并不重,他身子飄忽一縱,便來到文錦面前,陰森森說道:“你功夫差得尚遠(yuǎn),下輩子好好練練?!?p> 說罷,揮劍便要刺。
文錦心中悲憤,卻無可無奈,雙手已經(jīng)無劍,且謝長安已逼至面前,已經(jīng)沒了拾劍的空間,他心里盤算,如何與其同歸于盡,護(hù)轎中三人平安離去。
宇文燕卻悄悄從轎中走出,手里握一把剪刀,慢慢靠近謝長安身后,揚(yáng)手便要猛刺下去。謝長安輕蔑地一笑,卻不敢將后背漏給文錦,右手運(yùn)劍指著文錦,左手揮掌,便要回?fù)簟?p> 文錦乘他分神的一剎那,突然將他右手按下,隨即迎面將他抱住,雙手使出平生之力,將謝長安雙臂死死捆住,嘴里大喝一聲:“燕子,快跑!”
宇文燕哪里肯聽,揮手直刺下去,謝長安身子被困住,腳卻能移動(dòng),左腳一蹬,微微移動(dòng)身子,宇文燕剪刀扎空,差點(diǎn)誤傷文錦。
謝長安胳膊不能動(dòng),便將手中寶劍旋轉(zhuǎn)一甩,倒握劍柄,劍刃向后,向宇文燕刺去。
宇文燕不知躲閃,眼看要被刺中,文錦突然大喝一聲,將謝長安向身后拋了出去,謝長安飛出的一瞬,拖劍使勁一劃,又從文錦左肩斜切出去。
文錦肩上立即血流不止,已是站立不穩(wěn),身子晃了幾下方勉強(qiáng)站住,宇文燕忙將他靠在自己身上,幫他捂住傷口,又用剪刀剪他衣服包扎。
謝長安落地,便覺眼前一花,身邊竟多了一個(gè)人,忙雙腿蹬地,向后飄了一步,隨即聽到文錦的驚呼:“桑平,此事你管不了,快去找如之,多多帶人來!”
謝長安這才輕松笑了:“一條巡街之犬,也敢多管閑事?!?p> 話音未落,便聽一聲爆響,謝長安臉上多了五根清晰的指痕,他暴怒,揮劍便刺,右手卻被擒住,忙起左手護(hù)臉,哪里來得及,左邊臉上又是一陣劇痛,如火燎一般。
桑平右手揮到左邊,反手又是一記耳光,隨即左手右揮,一記反手耳光又扇在謝長安臉上。
謝長安駭異至極,驚恐不已,明明已經(jīng)看見他出手,卻完全擋不住,自己剛要出劍,手便被擒住。
來人招式平平無奇,襲擊方位也顯而易見,可他出手如電,就是快你一步,你步伐沖虛,他就容若,你如鬼,他便似魅,始終粘在你一尺之內(nèi)。
眼看頭已經(jīng)肉眼可見大了一圈,桑平的耳光還疾風(fēng)暴雨般襲來,謝長安心知,若再不走,這顆腦袋不用剁,便可作餃子之餡。
瞅準(zhǔn)一個(gè)空檔,謝長安虛晃一招,身子一躬,竟從桑平腋下鉆出,隨即一縱,跳上墻頭,又縱身躍下,便消失了。
桑平也縱身一躍,跳上墻頭張望,只見院中灌木如波濤一般,蕩漾出一條航跡,謝長安已不見了蹤影,無奈只能躍下墻頭。
文錦在宇文燕攙扶之下,慢慢來到桑平面前,雙手一躬,不好意思地說道:“文錦慚愧,不識(shí)高人,今日多虧桑平搭救。”
桑平上前,竟要行庭參之禮,文錦忙雙手托住,桑平便說道:“將軍何愧之有,那日你教訓(xùn)桑平,我回去之后又自扇耳光,桑平那日做得的確不地道?!?p> 文錦便笑道:“桑平扇耳光的功夫,天下第一,想必自扇耳光,也是風(fēng)采照人吧,可惜文錦無緣欣賞。”
桑平吃吃暗笑,終究沒能忍住,開懷大笑起來,宇文燕也咯咯直笑,忽然想起尚兒,便跑回轎子去照顧。
見她走遠(yuǎn),桑平忽然正色說道:“今日之事,望將軍替桑平保密?!?p> 文錦眼中惆悵,無奈說道:“本來還想請(qǐng)教功夫,桑平既然想隱身于朝廷,文錦也只能依你。”
桑平見巷口有人趕來,匆匆對(duì)文錦說道:“將軍放心,此賊來一次,我便記住他了,往后他但踏入平城半步,我就能知曉,將軍可高枕無憂?!?p> 說完,匆匆上馬,從巷子另一側(cè)快速去了。
見他走遠(yuǎn),文錦心中如滾雷般翻騰不已,想不到桑平才是平城第一高人,謝長安在其手下居然毫無還手之力。
這樣的高人,扇耳光的功夫天下第一,竟然也挨過自己一耳光,他看了看右手,竟得意地笑了。
“你為何傻笑?”宇文燕抱著尚兒,站他身邊問道,墨霜臉色雪白跟在身后,一臉關(guān)切、一臉崇拜地看著文錦。
文錦溫馨地看著她們,說道:“我心中高興,你終歸是我媳婦兒,不含糊!幾次行走江湖,竟絲毫不懼!”又附在她耳邊告誡,休提桑平之事。
他又看著墨霜,笑道:“墨霜也不錯(cuò),死死護(hù)著尚兒,否則我如何專心殺敵?!?p> 宇文燕翹著嘴,一臉得意,還想說話,巷口那群人已經(jīng)來到面前,竟是宇文府一大家子。
元庚手提寶劍,帶著十余名府中男仆,氣勢(shì)赳赳地跑在前面,其中就有兩名轎夫,馮氏手握霜豪之刃緊隨其后,宇文化成手中也拎著寶劍,氣喘吁吁跟在最后。
見他幾人已經(jīng)無事,眾人松了一口氣,馮氏見文錦傷勢(shì)不輕,又心疼不已,便催促他們返回宇文府,重新包扎傷口。
宇文化成也說:“你們今晚就住府上,明日大早文錦也好陪我入宮?!?p> 文錦心中溫暖,又覺好笑,便安慰他們:“娘,義父,都是皮外傷,看似血流不止,其實(shí)無礙的?!?p> 又拍著元庚肩膀,夸道:“不錯(cuò),要是群毆,宇文府也算平城一霸。”
元庚溫厚地笑了笑:“公子現(xiàn)在是奮威將軍,我們作仆人,豈能毫無長進(jìn),至不濟(jì),也不能給將軍丟臉?!?p> 文錦又說道:“回頭賞賜兩名轎夫,還以為他們跑了,原來是回去報(bào)信,忠心可嘉!”
馮氏卻一臉遺憾:“月黑不留痕,五步殺一人,多好的機(jī)會(huì),我竟錯(cuò)過了!”
宇文燕便得意地說道:“娘,我用一把剪刀,跟惡賊走了三招,那賊竟拿我毫無辦法,若不是我參戰(zhàn),錦郎如何有機(jī)會(huì)一招致勝。”
文錦不讓她說桑平之事,她便把功勞記在自己頭上。
馮氏一臉神往,羨慕地說道:“燕子比娘有福,已經(jīng)兩次行走江湖,娘竟比你少一次?!?p> 宇文化成聽她二人胡說八道,如癡人說夢(mèng)一般,便呵斥道:“胡言亂語!文錦,刺客何人?為何刺殺于你?”
文錦聽她二人對(duì)話,早已笑彎了腰,他卻說道:“燕子今日的確英勇,有仗劍天涯的氣質(zhì),娘也不白來,寒山孤影,江湖夜燈,你們今晚江湖救急,也算行走了一次江湖。”
他這才回答宇文化成:“刺客叫謝長安,南朝人,依附瑯琊王家,為豫章王效力,那年我與豹兄解救柳依依,恰好碰上他販胡人之女去南朝,我跟豹兄便匯同江湖朋友將其截住,他重傷我,我也差點(diǎn)要他的命,他此次是專為報(bào)仇來的?!?p> 說完,他陰郁地看了看右邊院墻,見前面人已走遠(yuǎn),又說道:“這賊從誠英王府逃脫,看來他對(duì)府中情形甚是熟悉?!?p> 宇文化成臉頰抽動(dòng)了一下,便警告文錦道:“你不可胡來!誠英王府可不是你能動(dòng)的!或許湊巧而已吧!”說完便徑直往前走去。
文錦卻突然心中一驚,對(duì)?。楹稳绱酥??桑平恰好在此處遇見我們,他究竟在查誰?誠英王?謝長安?或者,他在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