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里,元允中以手蓋杯,再次拒絕了宋大良的酒水。
宋九太爺暗暗點頭,覺得元允中不飲酒是對宋又良的尊重,很滿意他的表現。反而是不住喝酒倒酒陪客的宋大良,他看著不太舒服。
宋又良畢竟是他同胞的兄弟。
他不由喝斥宋大良:“你也少喝點!”
宋大良呵呵地笑,腳步不穩(wěn)地坐到了宋九太爺的身邊。
“聽九太爺的!”他說著,望向坐在他對面的元允中,覺得剛剛坐席的時候他就不應該聽元允中的,坐在主席上陪客,而是應該坐在元允中身邊才是。
“姑爺!”他大著舌頭喊元允中,“你說,李大人,就是李勁李大人你不認識,但他的什么姐夫,和你大哥是同科,那你大哥,是個舉人還是個進士?”
他的話音未落,水榭里已安靜得能聽到樓板下水流的潺潺聲。
元允中想了想,道:“我也不是很確定。不知道是嫡親的姐夫,還是只是同姓,攀的姐夫。這個我得寫信回去問問我大哥?!?p> “要寫,要寫!”大老爺看元允中,仿佛看著個閃閃發(fā)光的金娃娃,“你安心住下來。曾家要是敢來搗亂,不要說我了,就是在坐的族老們,也不會答應的!”
元允中無所謂地喝了口清水。
小廝端了冰鎮(zhèn)的蓮子羹進來。
只是那小廝端了菜之后,就悄悄地站在了落地罩那里沒有走。
之前端菜的也都是小廝,卻都是上了菜就走的。
突然來了個不走的,元允中不由看那小廝一眼。
那小廝看著很規(guī)矩的,眼觀鼻,鼻觀心的,盡量地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事出反常即為妖。
元允中望著像根木頭樁子般站在屋檐下的鄭全,元允中心中微動,拿著手中的酒盅細細地把玩起來。
他這才發(fā)現他們用的是一套礬紅蓮紋團花的瓷器。
宮中的御宴也不過是這樣的瓷器。
元允中挑了挑眉,猶豫著對宋大良道:“可曾家畢竟是……”
宋大良“呸”了一聲,道:“他們家就是想占我們家的便宜。”
摔盆的事他當然不能說,他就說了件從前的舊事:“那時候我爹剛去世,我們兄弟三個都還小,我舅舅家也是開窯廠的,我娘就把窯廠交給我舅舅打理。這下好了,我們家年年都虧,虧到最后恨不能把窯廠賣了。我舅舅家倒是日子一年比一年紅火,比我們家還有錢,還想拿錢買了我們家的窯廠?!?p> 宋九太爺覺得這是家丑,不禁瞪了宋大良一眼,換了副溫和的面容,這才對元允中道:“你是擔心到時候說不清楚?那你是什么意思?想讓老二家的大姑娘熱孝的時候嫁過去嗎?”
宋大良一聽,沒等元允中說話,已急急地道:“這也未嘗不可。那曾家不也說了,嫁過去了,照樣可以守孝?!?p> 元允中斜睨了宋大良一眼,對宋九太爺道:“我想把這婚書拿去衙門里造個冊。”
這樣一來,這門親事就鐵板釘釘了,比什么熱孝里出嫁都要體面,還保險。
原本宋九太爺對元允中是否認識李大人還心有存疑,這一下子完全沒有了。
如果不是家里有當官的長輩,誰愿意往衙門里跑。
他不由擊掌道:“好!這是最好不過的了。以后再有誰敢跳出來冒認婚事,就可以把他送到衙門里去?!?p> 元允中翹了翹嘴角。
*
曾氏院子里的小茶房里,宋積云也在吃飯。
大家“食不語,寢不言”分長幼坐著,偶爾有瓷器相撞的聲音會打破室內的寧靜,卻也讓小茶房顯得更靜謐了。
有小丫鬟快步走了進來,在宋積云的耳邊低語數聲。
宋積云放下手中的筷子,毫不避諱地道:“不是說侍疾嗎?端了飯菜進去算是怎么一回事。你去跟她說,等祖母要醒了,會有人去換她吃飯的,讓她好好的照顧祖母。”
恐怕不是宋三良夫妻餓了,而是她祖母餓了吧!
眾人抬頭望她,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小丫鬟應諾。
鄭嬤嬤站在簾子外面,朝著宋積云使了個眼色。
宋積云放下手中的湯匙,伸了伸手,立刻有丫鬟遞了濕帕子過去。
她擦著手站了起來,道:“我出去看看有什么事?”
錢氏點頭。
宋桃的目光隨著她追了出去。
隔著細細的竹簾,宋積云和鄭嬤嬤站院子的玉簪花旁說著話。
潔白如玉的玉簪花開滿了枝,在燈光下如一簇簇的雪花。
卻看不清宋積云和鄭嬤嬤的表情。
“她想干什么?”宋積云低聲道。
鄭嬤嬤顯得有些疲憊,道:“不知道!丁香找到廖婆子,說是好奇元公子是個什么樣的人,讓廖婆子想辦法幫著打探打探。廖婆子不敢自作主張,特意來找我拿主意。”
宋積云“哦”了一聲,涼涼地道:“那就幫她打聽打聽!”
“我也是這么想的?!编崑邒邞?,“怕打草驚蛇,已經交待下去了,阿全那里也會幫著盯著的。”
宋積云頷首,在玉簪花旁站了一會兒才回小茶房。
有小丫鬟正在和王氏說話:“三太太說,老太太有些不好,她心里有點慌。您年紀比她長,經歷的事也比她多,讓您趕緊過去幫著瞧瞧?!?p> 王氏一聽,丟下碗筷就站了起來。
宋桃一把拽住了母親,對那小丫鬟道:“你去回了三太太,黃大夫在抱廈里候著。要是黃大夫都看不好,我母親一個既不懂醫(yī)術,也不懂藥理的,就更不敢?guī)椭魄屏??!?p> 她還道:“三太太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去請九太爺。他老人家可是秀才,比我們這些深宅內院的婦人有主見多了?!?p> 那小丫鬟強忍著笑意躬身應“是”,退了下去。
宋桃就朝著宋積云笑,眉宇間流露著揚眉吐氣般的暢快,和她打招呼:“云妹妹,回來了。鄭嬤嬤找你有什么要緊的事嗎?”
宋積云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玉色蟲草花紗褙子,月白色杭絹挑線單拖裙,烏黑的青絲用根白玉簪子綰著,插了一小排茉莉花,耳朵墜著的珍珠耳墜發(fā)出瑩潤的光澤。淡雅又不失小姑娘家的活潑。
和平時并無二樣。
那是哪里有了變化呢?
她淡然地道:“沒什么要緊的事,說了說明天的安排?!?
吱吱
我發(fā)現大家取名字比我有想象力,我總是在那幾個名字里打著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