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場雪,淹沒了世間所有的污濁,灰塵也隨著清風緩緩的走在了黑白相間的地面,黑的是本色,白的是天空為大地添上的第一件冬裝,落葉可能嫌這件薄衣過分的薄了吧,便也為它添上一層層枯黃。這樣看去,大地也就有了三種顏色——本來的黑色,薄雪的潔白,落葉的枯黃。當這薄雪落下之后,平日里肆虐的灰塵也隨著清風緩緩走在了地面,給這天空留下原本的純色。
走在這樣的街頭,有點冷風,卻也穿不過御寒的棉衣,很突然的,就想起了那時的你。
那時的你啊,跟雪一樣的純白,也喜歡在這純白的季節(jié)里,著一件純白的棉衣,光著腳丫在雪地里踩出一片片歡笑,就在腳印的最深處留下一個晶瑩的笑,逆著光,你的笑臉就是冬日的暖陽,帶給我的,甚于最美的風景,只恨那時,我沒留下你最美好的樣子??删拖襁@深秋沒有落盡的枯葉一樣,你歷經(jīng)春夏,行進了這即將敗落的初秋,你也像是一棵老樹,枝葉上也不僅僅是翠綠了。
你總像是個孩子,有著與你年齡不相符的簡單快樂,也承擔著與你簡單快樂相差巨大的擔子,歲月在你臉上留下了皺紋,也漸漸洗白了你的及腰長發(fā)。好多次了呀,我看見了你驚慌的拔下那幾根白發(fā),然后摸摸胸口,就像是有了枯葉的樹一般,總要借著似有似無的微風,搖下那幾片礙眼的黃葉。
你說你沒讀過多少書,不能腹有詩書氣自華,也沒有絕世容顏,不能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我知道了,你害怕老去,你害怕時間留在你瘦弱身軀上的痕跡。我搖頭失笑,笑著對你說,哪有人不會老,再說了,就算你老了,你也會是我心中最美的人,我放下略過你長發(fā)的手,松開了手中那刺眼的銀白。我不得不告訴自己,你也會像每個人一樣,慢慢的走到生命長廊的盡頭,而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走過一大半了。
我真的好怕。所幸的是,你也從不承認你的白發(fā),你也和從前一樣,在每個郁郁蔥蔥的季節(jié),身穿白衣,笑容明媚,你的簡單快樂也從不會因為季節(jié)的變換而有所減少,你會因為我一頓簡單的飯菜而感到驕傲,也會偶爾看看我出門所拍下的沿途風景,你從來都把夸贊寫在臉上的,當我看到你臉上的明媚笑容時,我就知道你是開心的,這就夠了。
你不似別的母親那樣威嚴,亦不像別的母親那樣長輩自居,告訴我哪樣是好的,你總?cè)萑讨遥钡轿遗隽吮?,你才會帶著笑容走到我身邊,拉起我。我以為會這樣一直走下去,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墒?,時間讓我失算,也讓你妥協(xié),不能接受衰敗的你,也終于承認了你已經(jīng)走過了最好的年華,你輕撫眼角那一怎樣也不能抹平的皺紋,帶著釋然的笑,你告訴我:“往后,我會不會不美了……”我說不會,你最美的樣子我都留在心底,你永遠都是那樣美麗。
你是只有一個四季的樹,歷經(jīng)春夏,向著深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