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又談崩了
氣氛異常壓抑，空氣都仿佛突然凝固了。
好半晌二人沉默以對，終是完顏昳先有動作。
他站起身，他臉色異常難看，卻仍是輕聲說道：“我還有事，我會讓扎赫將早飯端過來。”
說完轉(zhuǎn)身欲走。
未達(dá)成所愿楚晏晏怎可能心甘，她急急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聲。
“完顏昳，我救過你的母親！”
完顏昳腳步一頓，他沒有回頭，只是默默說道：“我記得?！?p> 說完緊緊握著拳離開了。
楚晏晏見他離開了，明知自己是攔不住他的，卻還是匆忙從榻上下來。
然而她身子太虛弱，腳步一軟就摔跪在地上，胸口更是有種針扎般的劇痛，叫她忍不住佝僂著身體俯趴在地面上。
她從未有過如此的絕望，二太子的殘忍是一把橫在她親人頸上的刀，她沒法做到視而不見，可是她又能怎么辦呢……
楚晏晏眼底又浮出了淚水，壓抑著痛哭了起來。
許是老天也感受到了誰人的悲痛吧，這會兒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扎赫一直守在外面，里面的對話他一字不落地都聽見了，待完顏昳走出來后，他雖心中不忿，但是沒有多說什么，因為他知道完顏昳只會比他更煩悶。
他找了一把傘舉到完顏昳頂上。
完顏昳卻一聲不吭地將傘推開。
他聽到里面楚晏晏的哭泣聲，又想了到她的指責(zé)，心中簡直像被一團(tuán)亂麻塞住了，難受得喘不上氣來。
他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濕頭發(fā)，好像這樣就能使雨水滴進(jìn)心里，將那些煩惱洗凈，將不痛快統(tǒng)統(tǒng)抹去。
可要是雨水真有這般神奇的作用，那就不會有煩惱的人了。
扎赫原本也想學(xué)完顏昳那樣淋雨，但將傘剛收起，他就凍得一個哆嗦，于是又乖乖撐開傘。
替完顏昳擋上雨后，他道：“少主，北國大王之前說起過，叫您今天一定要去他那兒一趟?！?p> 完顏昳頷首，囑咐扎赫，“你去多拿幾樣早點給嘉福。”
“她身子弱，胃口恐怕不好，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得下。”他輕聲說著，這話其實不像說給扎赫聽的，更像是他自言自語地惆悵著。
語畢，完顏昳提步朝莽古泰的營帳方向走去，扎赫連忙將手中的傘塞給他。
完顏昳于是又多吩咐了一句，“你別到處亂跑了，好好照顧嘉福，煮好的藥，一定記得準(zhǔn)時送給她喝?！?p> 扎赫不以為意地努努嘴，等完顏昳走遠(yuǎn)后，暗自嘀咕道：“喝個屁的藥！小爺買包砒霜毒死她得了，這個沒有心的女人！”
話雖如此，但扎赫還是冒著雨，去取藥端飯伺候自家少主的小姑奶奶。
楚晏晏又昏睡了一覺，醒來后在扎赫的瞪視下將飯吃了，藥喝了。
等帳篷中只剩下她一人時，她從褥墊下抽出她藏著的《天命錄》。
好費勁一通算下來，她只預(yù)測出二太子的狼活不久了，其他的，就她目前的水平還看不出什么來。
這份《天命錄》上其實還有四柱推命術(shù)和相術(shù)，可這就比之前她掌握的內(nèi)容難多了。
她拿著自己的生辰八字，研究來研究去也只是一頭霧水，就算她知道了家人的八字，或是二太子的也沒用，更何況她也不知道。
其實想要學(xué)會《天命錄》上的知識，最主要的是，斷卦者要具備算卦的靈感，以及能觀察到細(xì)微事物的能力，這樣才能準(zhǔn)確得預(yù)測尚未發(fā)生的事。
可楚晏晏發(fā)現(xiàn)她自己現(xiàn)在太過浮躁了，她雖記憶力絕佳，卻并沒有真正用心去看。
于是，她索性將書放回原位，靜下心來想別的事。
別的事無非就是完顏昳了。
楚晏晏其實早就后悔了，她不應(yīng)該逞一時口快那么說的，她想完顏昳肯定生氣了。
而她現(xiàn)在最大的倚靠就是完顏昳了，如果完顏昳不再特別照顧她，她恐怕會落得和曹國公的女兒一樣的下場……
因此思來想去，楚晏晏決定主動向完顏昳示好，在危機(jī)面前，面子不算什么。
于是她同扎赫說她想見完顏昳。
扎赫明明在聽楚晏晏講話，卻偏不正眼看她，只斜睨著，還一副大家都很忙，沒時間聽她啰嗦的神情。
“我家少主要忙著處理公務(wù)，他沒空，你有什么話就跟我說，我轉(zhuǎn)達(dá)給他。你長話短說??！小爺我也一堆事呢！”
楚晏晏面上不溫不火，卻語氣堅定地說道：“你便只需同他說我要見他就可?！?p> 扎赫頓了頓后，不悅地應(yīng)道，“知道了?！?p> 然而當(dāng)晚完顏昳卻沒來，楚晏晏還以為他是故意不來的，可出去一瞧，完顏昳的營帳并沒有點燈。
連著后兩天也是如此，就在楚晏晏很是失望的時候，到了第四天的早上，完顏昳突然就過來了。
就仿佛她從未說過難聽的話一樣，他面色如常，還噙著淡淡笑意。
他這般大度又溫和，倒讓楚晏晏頗有些不自然和尷尬了。
其實完顏昳從扎赫那里得知楚晏晏要見他后，他就即刻過來了，只是那時太晚了，她已經(jīng)睡下了，他便沒有打擾她。
第二天他又得了莽古泰的命令，去皇陵跑了一趟，等終于回來時已經(jīng)是今早了。
完顏昳領(lǐng)著士兵搬來了一口爐子，士兵熟練地將爐子燒起。
沒一會兒便聽見咕嚕咕嚕的響聲，白霧飄到空中散開，還沒揭開蓋子，雞湯的香味已經(jīng)覆蓋了整座氈房，叫人食欲大開。
完顏昳不喜吃飯時有其他人在，便讓士兵都出去。
待火候差不多了，他揭開蓋子，見爐內(nèi)雞湯色澤金黃，頗為滿意地微微一笑。
“想來你大病初愈胃口應(yīng)該不好，正巧我今日回來的途中，獵得幾只雉雞，就想著煮上一鍋雞湯給你養(yǎng)養(yǎng)胃，我命人將油脂處理掉了，應(yīng)該不會膩味，另外還加了些羊肚菌和松茸調(diào)味，你來嘗嘗咸淡。”
說著，他拿起一個精致的白瓷小碗，然后用勺子細(xì)心將浮油刮去，盛了一小勺奶黃的湯遞給她。
“謝謝！”楚晏晏雙手接過。
她稍微吹了吹后，淺嘗一口，果然滋味如想象中那般醇厚可口，回味悠長，再品一口時，能嘗出微微的辣味，肚子里多了一股暖流，讓人渾身舒暢。
明明未見辣椒卻有辣味，她笑說：“味道真好，不過我怎么嘗出了一點點的辣味？”
完顏昳聽后很是高興，還有些小小得意，他解釋道：“我放了胡椒，煮燙之前，我將雞肉與胡椒一起煸炒過，這過程不加一滴油，胡椒的味道盡數(shù)到了雞肉中?！?p> 楚晏晏驚訝道：“雞湯是你親自做的？”
“是啊。”完顏昳有些羞赧地點頭。
楚晏晏又問，“你怎么想到這個辦法的？”
“是我母親教我的?！蓖觐仌i說道，“我小時候脾胃不好，她便想到了這個烹飪方法。”
楚晏晏微微一笑未再多說什么。
完顏昳等楚晏晏喝完以后，又幫她盛了一碗，然后才自己拿了個碗開始喝湯。
湯喝得差不多了，完顏昳琢磨著開口道：“我等會兒就要離開了，如果一切順利，大約半年能完成任務(wù)。”
楚晏晏一愣，“如此突然?！?p> “是啊，有幾件事比需要辦?！彼唵谓忉?。
楚晏晏卻是急了，她還有重要的事想求得他幫忙呢！
“完顏昳，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說?！彼炔患按卣f道。
其實完顏昳聽她這么說，心里真的有點慌張，不過他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頷首示意她接著說。
楚晏晏本來還有好一堆腹稿，想等那些話做鋪墊后才要說這句話，可現(xiàn)在似乎來不及了。
她暗呼一口氣后，望著完顏昳說道：“那回在御園，我對你說了很過分的話，但其實我并不是全然針對你，我那時得了雪盲癥，所以心情不好，總是朝別人胡亂撒氣……”
在楚晏晏開口時，完顏昳想了諸多她可能說的話，但他怎么也沒想到，她竟然會提起這件事。
原來她從前，并沒有如他以為的那般厭惡他！
完顏昳欣喜極了，心中炸開了火樹銀花，不僅是嘴角，眼睛，甚至連同鼻子眉毛都全透露著愉悅，不過他還惦記著她的身體。
他問道：“現(xiàn)在完全都好了嗎？眼睛一點問題都沒有了吧？”
楚晏晏達(dá)到初步目的了，她想要的就是完顏昳的好心情。
可她開心不起來，擠了個笑容對他說：“都好了。”
完顏昳道：“以后雪天要格外注意了，切不可貪玩?！?p> “好的，我知道了?！背剃炭焖冱c點頭，她有點焦急，畢竟她真正想說的話還沒說呢。
她見完顏昳還要說什么，連忙搶先道：“完顏昳，我有時候會口不擇言，說的話不經(jīng)腦子，很是傷人，我并不是想拿我救過你母親這事來逼迫你，只是我實在沒辦法了，除了你之外我還能指望誰呢?！?p> 完顏昳剛剛喜悅到快沸騰的心，忽地又冷卻了，他緊緊凝視著楚晏晏，似乎想徹底地看透她。
而后，他搖頭嘆了口氣，“但凡我能做到，我肯定會做，可我真的做不到，不論你提不提到我阿娘，我也都做不到?！?p> 楚晏晏直起背，忙說道：“那你能否將我家里人移到北國大王的管轄下，太麻煩的話，就將我翁翁和母妃帶過來就行?！?p> “不行?！蓖觐仌i沉聲拒絕。
楚晏晏皺眉，“可我并非求你放走我們，只是將他們換到這邊來也不成嗎？”
完顏昳聽后沒回她，反而莫名一笑，“你剛才又何必于我解釋從前的事呢？”
見他冷了面色，楚晏晏心中大急，手掌心起了一層薄汗，這才發(fā)覺自己還端著碗，她摒住呼吸摳著白瓷碗的碗邊，小心翼翼地望著完顏昳。
完顏昳又嘆了口氣，“我必須要出發(fā)了，你照顧好自己?！?p> 楚晏晏失望至極地沉下腦袋，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