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亂世當用重典
這日的午后,皇后張嫣前來看望朱由校,他們二人雖是夫妻,但相互之間并不在一個宮殿內生活,皇帝有專門的寢宮——乾清宮,而皇后也有屬于自己的宮殿——坤寧宮。
皇帝只有在翻牌臨幸的時候才會到其他妃嬪的宮殿內過夜,但在平常的時候則會選擇在乾清宮內就寢。
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guī)矩,更別說在嘉靖帝遭受了壬寅之難后,皇帝就寢環(huán)境的安全問題更加突出受到重視了,皇宮內五步一哨,十步一崗,各大宮殿更是被嚴謹把守,以防再次出戲被藏于后宮中的一些心謀不軌之人,再次實施繩殺皇帝之事!
皇后張嫣還未曾進入乾清宮,就在宮殿外的漢白玉甬道上見到了自己的小叔子——信王朱由檢。
“臣弟給皇后娘娘請安!”說罷,朱由檢便下跪對著張嫣施禮。
張嫣微微躬身,以同等的禮儀相還。朱由檢施完禮后慢慢起身,還未向皇后張嫣說明來意,便急沖沖地向她問道。
“愿娘娘先行入殿,問候陛下,看是否愿見臣弟一面,臣實著有要事相報陛下……”
話音還未落,信王朱由檢即刻下跪,深情對著皇后張嫣再拜,乞求其能允以承諾。
他們本是一家人,而張嫣家中又無兄弟相顧,在入宮后,便將比自己夫君小六歲的幼弟視為己出,當做自家的親兄弟一般來看待。天啟四年的信王妃大選,還是在她的一手張羅下舉辦的,以堪比太子規(guī)模的選妃,最后由萬歷朝的劉太妃定奪,選定順天府周氏之女周婉言為信王妃。
昔日,撫養(yǎng)信王的東李莊妃病逝后,她還多次前往慈慶宮去看望他,不時得帶朱由檢去劉太妃那里,慰問寒暄。
僅憑一己之力,增進萬歷,天啟朝的祖孫二人的感情聯絡,這足以可見作為長嫂的張嫣對于夫之弟信王朱由檢的厚愛。
回到眼前,連見朱由檢此舉,張嫣一把將其托住,深切凝視他,“信王此舉可使不得!”
隨后將他扶起,因急憤之情而沖昏頭腦的朱由檢,被皇后張嫣扶住,更是感覺猛然一陣清涼,沖散了心中不理智的情緒。
意識到在皇嫂面前失禮了,朱由檢感到無法言語的窘迫感,隨后對著張嫣訕訕然笑到,
“讓皇嫂見笑了……”話說,在乾清宮中不知午睡了多久的朱由校,悠悠清醒過來。
睜眼便看到,皇后張嫣在其身邊看護,本想詫異,猛然,又想起來什么重要的事來,起身去尋找睡前翻閱過的奏折。
啪嘰,又有一物忽然從朱由校的身上掉落,眼見有東西掉在地上,朱由校停下了進行的動作。
只看見,那是一本長方形的,由明黃色綢緞裹著的折子。
看見此物,就在地上,朱由校心中那顆懸著的心,也逐漸落下。
“還好此物沒有丟??!”
站在一旁的張嫣此時并沒有選擇上前,去幫助身體還未完全康復的朱由校拿起折子。
而是選擇在朱由校的一旁做起其他的事情。
因為她知道,即便是身為天子的正妻,母儀天下的皇后也不得隨意談民間所發(fā)生的事情,更別說是談論朝政了,身為皇帝妃嬪的她們,無論是誰,受寵的地位又是如何,都必須嚴格遵守這道不干涉朝政的準繩,學習二祖之妻留下是“誡”,“訓”二書,恪守禮教,以從婦道。
這既是皇帝對后宮妃嬪的底線,又可以稱之為”祖宗家法”。
本就因喪麟之痛,與皇帝的關系漸行漸遠的張嫣,當然要謹遵這“祖宗家法”,在現在的光景下,一方面效法祖輩恪守禮法,為后宮妃嬪乃及天下命婦做表率,以彰顯作為正宮娘娘母儀天下的氣概,
二來與在宮中作威作福的奉圣夫人客印月形成鮮明對比,以顯其惡。
遵守“祖宗家法”對于在后宮爭斗中處于弱勢一方的張嫣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待朱由校撿起折子,又重新躺下是,侍候在一旁等待的張嫣才說明此時的來意。
“朕之胞弟,信王要見朕?”朱由校聞張嫣之言后滿臉詫異。
“信王對臣妾說,有要事求見,乞愿面見陛下他,由他當面稟告?!?p> “好吧,既然皇后都代為請求……朕就姑且見他一面吧?!?p> 隨后,在劉若愚的攙扶下,張嫣目睹朱由校走入殿內。
……
站在乾清宮外甬道的朱由檢,站在原地焦急等待著,即使是如此的心情,他也不敢在這大內宮禁中明目張膽地四處張望,但眼中余光還在不時往里面瞟著,一道模糊的身影慢慢浮現,仔細看去原來是有一值班太監(jiān)從里面走了出來。
朱由檢站在原地整理衣冠,收回四處張望的余光,待那名太監(jiān)還未至,就對著他先行禮。
那值班太監(jiān)見朱由檢行此大禮,慌了神,他雖在乾清宮值班,屬于皇帝身邊的近侍,但地位還沒有與宗室藩王同等的高度,更別說是當今天子的唯一胞弟信王朱由檢了。
同樣對著朱由檢行大禮,然后,一臉諂媚,領著朱由檢進宮去了。
……
且說,那值班太監(jiān)帶著朱由檢到乾清宮丹墀下,便停下了腳步,里面可不是他這名普普通通的值班太監(jiān)能夠進去的,朱由檢對著其再實一禮后,跟著在殿等候的帶路太監(jiān),進了殿去。
穿過由宮女拉起的黃錦緞簾,走進了西暖閣。
一進暖閣,朱由檢便看到了獨自坐在背墊上閉目養(yǎng)神的天啟皇帝。
沒有再多想,從見到天啟皇帝朱由校的那一刻,朱由檢瞬間被滿腦子君君臣臣的等級觀念所充斥,于是在這種思想的引領下,朱由檢遵從身體慣性下跪,朝著高高在上獨坐盤龍髹(xiū)金寶座的皇兄,也是本朝當今的天子稽首,行君臣大禮。
天啟皇帝朱由校在朱由檢入暖閣的那一刻,就睜開了眼睛,臉上面無表情,只是冷漠地看著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
眼前在地上所稽首之人雖與他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也是他如今還尚存人間的,與他血脈最近的唯一親人,但是這并不代表著朱由檢能夠依托著他所給予的寵愛而肆無忌憚,目無尊上,這也改變不了朱由校是君,而朱由檢是臣的事實。
這就是皇家“真情”。
而自幼便在受挫不斷、危機四伏后宮環(huán)境下求活的朱由檢,更加懂得這個生存之道。
身上所流淌著的血脈,平時對宮女,太監(jiān)的行為舉止以及在皇兄繼位后所突獲的地位,隨時都有可能變成雙刃劍,成為他在未來所遭受的殺身之禍。
所以先帝泰昌皇帝的幼子也好,皇帝的唯一胞弟也罷,這些年來他都牢記著自己的身份,恪盡職守著自己作為臣子的職責。
所以,因為有上述努力的成果,他是幸運的,完好無損地在過去的宮廷斗爭中活了下了,直至現在。
待朱由檢從地上起身后,朱由校沒有與其拉話寒暄,而是將手中所持的奏本,交于了在閣內的值班太監(jiān)劉若愚,隨后,劉若愚又恭恭敬敬地將其轉交給眼前剛進閣跪拜的信王朱由檢。而坐在盤龍寶座上的天啟皇帝朱由校,看見朱由檢拿到本子后,便從側旁的紫顫案幾上端起一杯茶來,慢慢品味。
朱由檢見此,還以為是有朝中御史來彈劾他,鬧到皇帝這里來了,頓時間,心慌意亂,還未顧得整理身上的朝服,就急急忙忙地打開了手中的彈劾“本子”。
暖閣內的西洋表一刻也未曾停止發(fā)出響聲,
大約是一刻鐘后,朱由檢這才緩過神來,恍然大悟。
他手中所拿的原來是一冊“題本”,而不是御史的彈劾書。
題本的內容講的是現遼東邊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