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鳶一到人間,就開心的一發(fā)不可收拾。譬如她喜歡吃各式各樣的糕點,就會嚷著叫江歡給她買一些。姝鳶終究還是一個孩子一般,連路攤邊的撥浪鼓都要拿起來把玩,玩著玩著就拿走了,江歡又是一路陪笑一路付錢。
姝鳶走著便抬頭看見一座高樓,她指著高樓欲上去,高樓下面還站著幾位風(fēng)騷多情的女子,她們穿花戴綠,涂脂抹粉,打扮的頗為俗氣。傅情見狀,急著把姝鳶拉回來:“姝姑娘,這是青樓?!辨S抬頭一看,還真是有點像,她強笑兩聲,于是甩手往前走。
江歡長嘆一口氣,拍了拍傅情的肩:“這小丫頭片子就是這般不懂規(guī)矩,你方才應(yīng)該讓她直接進去,她才懂得收斂。”
“我卻覺得,姝姑娘這般是天真爛漫,何須壓抑了她的天性?”傅情的聲音愈發(fā)溫柔。江歡抬了抬眼,扶額道:“你們都沒救了?!?p> 一轉(zhuǎn)眼,他們就已經(jīng)找不到姝鳶的蹤跡了。江歡急得焦頭爛額,傅情皺著眉頭:“姝姑娘可是進了哪家店鋪?我們分開找便是?!苯瓪g點頭答應(yīng)。傅情繞進一家胭脂鋪,不過里頭都是女人,他四處打聽,老板見狀卻以為傅情要為他妻子買胭脂,于是便一頓介紹,傅情見那老板激情澎湃,又不好意思拒絕,便一口氣買了許多的胭脂。老板一高興,硬要給他試試顏色,最后傅情從胭脂鋪出來,找姝鳶不得,反倒被搞得五顏六色。
江歡此時正在一家面館,心里認為姝鳶指不定躲在哪吃東西,可這廝身上又沒有錢,她能吃什么?
最后他們終究在十字口碰頭,兩個人都搖搖頭表示沒有找到姝鳶。江歡見傅情臉同花貓似的,便忍不住捂嘴笑,傅情擺擺手:“別提了。”
“這是給小姝買得胭脂?你這么處心積慮,就是為了追我們小姝罷?!?p> “處心積慮…?”傅情挑起一邊眉毛瞪了江歡一眼。
他們商議后,決定還是去原地等等,姝鳶聰明,一定會回去找他們的。
二人坐在階上休息,迎面走來一位老者,佝僂著背,牙齒都已經(jīng)發(fā)黃,卻笑著看著他們。江歡性子直,看著老者一身衣衫襤褸,便問道:“老頭,你是來要錢的么?”傅情摁下江歡的手,給了那老者一錠銀子,還說道:“老人家,這些錢夠你用很久了?!苯瓪g鄙夷的看向傅情,又看了看老者。
那老者豁然開朗,舉起手在原地跳了一下,口中喃喃道:“終于可以把面錢結(jié)了。”
“這口氣…”江歡狐疑的看著傅情,傅情也是眼前一亮,想到這些動作還頗為眼熟。二人同時喊道“小姝!”“姝姑娘!”,便起身去追。誰知姝鳶又變回少女模樣,邊跑邊回頭沖他們吐舌頭,做鬼臉。
姝鳶跑得飛快,傅情只好嘆口氣:“天真無邪?!苯瓪g附著嘆氣:“無能為力。”
“罷了,既然姝姑娘沒有來過人間,這次便陪她好好玩,我們?nèi)e處轉(zhuǎn)轉(zhuǎn)吧?!?p> “哎,你好歹擦擦你的臉!”
“……”
傅情、江歡二人轉(zhuǎn)到一處靜僻之地,不過風(fēng)景頗妙,好像已經(jīng)離市井有些遠了,這里有竹樹環(huán)繞,微風(fēng)過,傅情抬頭道:“也不知是哪家人種的竹子,倒是很有雅興。”
“你別跟我說你要作詩,我怎么覺得這里怪陰冷的,我們還是往回走罷?!苯瓪g唱反調(diào),又嫌棄的掃視了一遍四周。
傅情剛想說“那走吧”的時候,忽然聽聞一陣琴聲,那琴聲悠悠,如泣如訴,時而溫柔似溪水潺潺,時而悲壯如高山間噴瀉的瀑布,傅情怔了怔。
他本是精通音律之人,遇到這樣一位高人自是覺得有得較量,何況他這個人本就一直百戰(zhàn)百勝,這樣的好勝心更加促使他要去見此人。
傅情對一旁江歡道:“想必是一位凡間的老者,渡過紅塵滾滾,有了頗多感慨,才會情緒激昂,奏出這么美妙絕倫的樂曲?!?p> “我不懂,我們還是走吧?!?p> 傅情拱手對江歡一笑:“若江歡兄耐不住性子,可暫行離開,鄙人才疏學(xué)淺,想要請教那位高人。”
“你…怎么這幅德行?不就開個玩笑嘛,你又何必生氣?”
傅情就是這樣的人,即使表現(xiàn)的毫不動怒,但只要動動他那頗為斯文的嘴,便就有了一種殺傷力。
他聽罷便拂袖,又修整了自己的儀容,這才緩緩走向琴聲。
江歡暗地里埋怨,卻還是自覺的跟了上去。
竹林中坐著一位女子,靜若姣花照水,卻含淚帶泣,楚楚動人。原來撫琴的人是她。傅情見此狀只是停下腳步,不敢多有打擾,他在遠處默默望著,直到那女子撫完琴,傅情才慢慢從竹林中走出來,一邊拍手稱贊。
那女子嫣然一笑,仿佛早已知道傅情的到來。
“不才留泱,見笑了。”
“留姑娘的琴撫得極好,可惜無人聆聽,在此處撫琴豈不可惜?”傅情點頭問道。
“幸好公子聽見了,那便絲毫不覺得有什么可惜的?!绷翥蟊慌醯糜行┖π?,便把頭埋下去了一些。
此時,姝鳶竟姍姍而來,手中還拿著各種小吃,還滿足的沖傅情、江歡笑著:“多謝二位豪公子的打賞!”
江歡扯著她問:“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
“我聽到琴聲,就來了。這琴聲怕是在整個人間都找不出第二個人了,有魔力一般把我吸引過來。想著一定是傅情的杰作。”
“不是我,是這位姑娘?!备登橄蛄翥髷偭藬偸?。
留泱也是醉人一笑,瞇著眼看著姝鳶。姝鳶即拍手道:“好生厲害!”
“哦對了,還沒問你,之前怎么被搞成那個樣子,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姝鳶走向傅情。
“非也。姝姑娘,這些你若喜歡,拿去便是?!备登閷⑹种械碾僦f給姝鳶,姝鳶滿臉通紅:“這怎么好意思?”她的手卻不自覺地接下了。
“小姝,這是傅情特地為你買的?!苯瓪g說“特地”二字時還加重了語氣。
“敢問這位姑娘是你的…”留泱看向傅情柔柔一問。
“朋友?!备登楹唵位卮鸬?,留泱抬眸,眼里閃出一絲光。
姝鳶此時可是百感交集:“他為什么回答得這么簡略?為什么這么冷漠?為什么提起我好像若無其人?”她越想越壞,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
留泱開始拭淚,她的眼角已經(jīng)微微泛紅。時而啜泣兩聲,直到傅情問她為何而哭時,她突然跪下說:“小女子家道中落,獨留我一人在此獨居,整日以淚洗面,還常常去賣藝換錢,若公子甘愿讓小女子有個居所可以避寒取暖,小女子做牛做馬,報答公子一生一世!”說著,留泱更是坐倒在地,捂著嘴哭出聲來。
傅情看了一眼江歡,江歡卻警惕的搖搖頭,又看了一眼姝鳶,她心中也是模凌兩可,皺眉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nèi)齻€人可都是從天而降,一個凡人壽命如此之短暫,在天上能熬得了幾時?何況她除了有些本領(lǐng)之外,在天上也是什么都做不成,他們?nèi)硕际巧窠缰?,就算是把她接回天宮,那她也得從仙做起。這種逾越之事,委實不妥,可又應(yīng)該如何推脫?
“姑娘,我們給你一些錢,你好生過日子,嫁給好人家吧。”姝鳶說道。
留泱卻苦笑著說:“姑娘不必有所顧慮,我能看出你的眼神中對這位傅公子的用心。姑娘不必多想,我沒有要與你搶的意思?!?p> 姝鳶卻笑不出來,反倒懷了一肚子氣,她果然耐不住,扭頭對傅情說:“那么隨便你們,到時候天帝問起來,不關(guān)我的事!”
姝鳶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江歡正要攔住她,卻為留泱的話大吃一驚。
“天帝?原來你們是天上來的神仙。我終于知道你們在顧及什么,我同你們說實話好了,其實…我本身也是仙??墒钱?dāng)年海妖一族洗凈我的法力把我丟到凡間,我只需借助你們的仙力回到天上即可。這下你們…”留泱緊接著說。
留泱曾一直是仙娥里面造化最高的,在一次海妖族入侵中,海妖看中了她的皮相,要把她娶回去當(dāng)妻,海妖族生性丑陋,留泱自知作踐了自己,又知不得破壞仙界規(guī)矩,于是乎趁機偷跑,可惜又被他們抓了回去。他們見強娶不得,便剔去了留泱的仙骨,把她丟入凡間。留泱手無縛雞之力,那般痛苦簡直生不如死。當(dāng)年海妖本常常造事,先帝早就批準海妖列入靈位。雖然反對聲頗多,卻也是不得已的打算。
直到后來,生性殘忍暴虐無道的海妖又跑去人間惹是生非,吃了好幾個漁民,這才將他們管起來,重新踢出靈界,海妖并不承認自己的作為。趁著之前能上天入地的本事,屢次三番在天界鬧事,后來他們被鎮(zhèn)壓于深海不得出來。他們卻潛行修煉,沖破了束縛,現(xiàn)在海妖泛濫成災(zāi)。
直到后來,一位伏朔神尊生擒了那妖王。他們這才消停下去。
留泱含淚解釋。
“我們怎么知道你說得是真是假?”江歡逼問道,“萬一你是魔呢?”
留泱一臉詫異。傅情卻辯解道:“我看留姑娘不像魔族人?她既然知道海妖的事情,必定同海妖有著深仇大恨。我們是一路人,就算她是魔,有我在,你們怕什么?”
“好。那她就跟著你。我們還是先去找小姝,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悶氣?!苯瓪g道。傅情這才肯點頭,留泱便擦干淚水站起來,背起琴,小心翼翼的跟在傅情后面。
他們出了巷口,只看見姝鳶一個人坐在臺階上自顧自的掉眼淚,還嘟著嘴,真是惹人憐愛。江歡走過去,摸了摸姝鳶的腦袋,說:“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小姝。只是見這姑娘可憐,況且她也是仙人,受海妖所害才淪落至此。”江歡又把頭埋得低了一些,小聲說:“她算什么?小姝才是我的小心肝?!?p> 江歡本身就有一副好皮囊,說話也是弱柳扶風(fēng)般,他這樣以后,反而逗笑了姝鳶,姝鳶揮拳打他:“怎么連你也覺得我是怕你們不理我了?!?p> “姝姑娘是因何事傷心?”傅情上前一步,蹲下來,卻是抬袖擦干了姝鳶的眼淚。
姝鳶當(dāng)然是因為留泱那幾句話而傷心在意了,其中也有傅情的緣故,她看了看留泱,依舊那般動人嫵媚。又轉(zhuǎn)過頭去,不讓傅情碰她,生怕留泱繼續(xù)誤會。
“沒什么,別理我?!辨S起身躲在江歡后面。
他們一行人穿街過巷,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姝鳶的心情又頓時好了許多。
她走到一個賣香囊的鋪子前,仔細端詳著,這般精細的做工,讓她有些心動。
“大娘,這個香囊怎么賣?”姝鳶抬眼問道?!?p> “五文錢,姑娘,看看喜歡哪個顏色?”
“這綠色好看!上面還有花,這是...桃花吧?”
“姑娘好眼力?!?p> 姝鳶正一臉開心的轉(zhuǎn)頭對傅情說:“連繡上去的桃花都比迂枵府上的桃花美!”她說完又突然想起來自己應(yīng)該是正在生傅情和留泱的氣,又滿臉尷尬的回過頭繼續(xù)把玩。
誰知那傅情也聽進去了姝鳶的話,于是走到姝鳶身邊。同樣拿起一個綠色的香囊,看了看:“桃花解春意,欲結(jié)相思鈴。這位大娘,我買兩個綠色。”
見那大娘遞給傅情,傅情卻轉(zhuǎn)身將其中一個遞給姝鳶。他舒眉一笑:“姝姑娘,這算是我同你賠禮。之前留姑娘說話有些不謹慎,我也沒有及時勸阻,你莫要往心里去?!?p> 姝鳶扭頭,雙手抱懷:“拿開,不喜歡。”
傅情一笑,蹲下身,直接將香囊系在姝鳶的腰間,姝鳶嚇得微微吸了一口涼氣。卻見傅情從容的退后作揖,又把另一個香囊系在自己腰上:“我卻是喜歡得很?!?p> “那你干嘛和我選一樣的啊…”
“回答如上?!备登榍妨饲飞碜?,端正道。
江歡一如既往的在一旁偷笑,三個人又打鬧在一起,只剩留泱在原處捂嘴偷笑。
“這么說,姝姑娘原諒我了。”傅情趁勢問。
“那倒沒有,你還沒帶我去看桃花呢?!?p> 傅情輕笑著走到姝鳶身旁,于是垂下雙眸:“請跟我來?!?p> 看到傅情這個樣子,姝鳶更是心里躁動不安,又想到她之前寫的那句話“你眼眸盡是山水如畫”時,她又覺得渾身不自在,有些不知所措。
傅情用仙術(shù)載他們穿梭千萬里,到了一片桃花盛開的地方。姝鳶正在高空,俯下身看,下面粉紅一片,壯觀無比。她驚呼:“世外桃源不過如此!”
傅情笑著回應(yīng):“此處叫做桃花峪?!?p> “你怎么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的?”
傅情此時卻不回話,只是盯著江歡發(fā)笑。江歡撓頭道:“其實...這地方是我第一次遇到穹歇的地方。約莫在十七年前,我同傅情一齊到了這個地方游耍,不料看見一只野兔,我和他就比賽看誰先抓到這只野兔。傅情輕功是比我好的,但是我速度更快,我在地上往前一撲就輕而易舉的撲到這只野兔了。誰知這野兔脾氣倔得很,一直不肯安息,我便擒住它的脖子,它卻轉(zhuǎn)而變?yōu)橐晃粙尚呖蓯鄣纳倥?,呆呆的說了一聲‘疼’?!?p> 留泱發(fā)出銀鈴般笑聲:“那她現(xiàn)在還在嗎?”
“我不知道。我后來偷偷跟過她幾次,她還是過得那般逍遙自在,只是性格變得大大咧咧的一些。還是那么不愛說話?!?p> 姝鳶偏頭取笑道:“那一定是只對你話少,我們穹歇姐姐可不是那么高冷的人。”
“她啊,的確不高冷。她是癡傻罷了?!苯瓪g道。
“姝鳶妹妹也認識穹歇妹妹?”留泱又問。
“我這是第一次下凡,我并沒有見過穹歇姐姐,只是聽江歡嘮叨慣了,仿佛這個人就在身邊一樣。”姝鳶輕笑一聲。
“姝姑娘,你看?!备登闊o意中把手搭在姝鳶肩上,然后往自己身旁摟了摟,他發(fā)現(xiàn)后才輕輕的抬起手,慢慢收回來。臉上已經(jīng)微微泛紅。
“啊?”姝鳶剛有幾分知覺,卻顧著看桃花,“起風(fēng)了,好美?!?p> 傅情緩緩帶著他們降到地上,姝鳶這才身臨其境。
遠遠望去,四周全是低矮的桃樹,桃花開滿了整片峽谷,微風(fēng)輕輕吹拂,惹得桃花紛紛飄下。實屬與仙境無異,姝鳶捧起一片桃花,又輕吹一口氣,那輕薄如雪的桃花便逝于指間,迎風(fēng)飄去。姝鳶揚起她的粉色衣裙,隨著花瓣轉(zhuǎn)圈,傅情卻笑著說:“真是傻姑娘?!?p> 遠處一片安詳,時間好似靜止了那般。風(fēng)淡草軟,累時姝鳶便躺在地上,想著人間的玄妙。天界什么都有,要什么有什么,可是越是這樣,心里便越是空的。不及人間,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無畏規(guī)矩,逍遙快活。
姝鳶從未想過,自己從小仰慕的人也會陪自己來看桃花,真是死了都不覺得可惜。不過他總是如此說什么做什么都是輕描淡寫的,長身玉立,閑雅淡然。但對每一個人又似乎都并無差異,姝鳶也不知道,他可真心拿她當(dāng)朋友沒有?
姝鳶忽然覺得背后有些發(fā)涼,桃花也被震落了許多。她轉(zhuǎn)身只見颶風(fēng)呼嘯卷來,似乎要生吃了她一般。她大喊:“快走!”于是她趕忙起身飛起,到了對岸的山頂,江歡與此同時也退進了山間狹縫中。
唯有傅情站在原地,徒手伸出巨大波障,那波障愈來愈高,已經(jīng)望不到盡頭?!笆呛Q?!”傅情高呼一聲,“此番來勢洶洶,他們必有所備,大家先躲起來!”
接著不僅是颶風(fēng)的狂吼,更生起一層黑色煙霧,天空瞬間變成黑色,不見天日。眼看著傅情的波障即將沖破,他便留下波障,抱起留泱飛去山間。
一個個海妖從波障中沖出來,他們相貌丑陋無比,身軀奇小,又兇神惡煞。各自拿著兵器就追趕傅情。
傅情眼看自己才是他們的目標(biāo),就放下留泱,獨自引開海妖。
“傅情!你不能那樣做,你快回來!”姝鳶極力喊著,自己跟著傅情飛去,眼看海妖手中的刀劍從傅情的耳邊飛過,傅情又引來山洪懸在高空,向下一引,海妖被沖散了些。
傅情一個翻身,從手中生出一把黑色長扇,又甩出去。扇子在空中飛旋,最后完全展開,跟蹤式的殺死了幾個海妖。這海妖也不是吃素的,他們用黑色的霧凝聚成了一條若有若無的巨龍,那巨龍時而隱身,時而出現(xiàn)。
黑龍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吞了傅情,姝鳶拼盡全力飛向前去,用盡全身力氣砍掉了黑龍的一只腳。姝鳶口吐粗氣,身體已經(jīng)累得承受不住那黑龍周圍的巨大壓力。
“姝姑娘!”
傅情直徑到了姝鳶身旁,抓住她的手腕,帶著她向高處飛。誰想到黑龍竟也垂直地沖上云霄,眼神越發(fā)兇狠,浸著血一般深紅的顏色。
突然姝鳶感覺自己暈頭轉(zhuǎn)向,身體已經(jīng)不甚平衡。只見自己和傅情已是用頭對著黑龍的面門。姝鳶使勁閉上眼睛,腦袋充血般脹疼,她叫出聲來。
“害怕就叫出來?!备登槟罅四笏氖滞?,她叫得聲嘶力竭,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姝鳶心想,這可比上次掉進青龍谷的叫聲難聽的上千倍。
“姝姑娘!睜眼!”
他們已然沖到了離黑龍不及一尺的地方,傅情手中的長扇化為一把利劍,直沖沖的刺入了黑龍的右眼,而姝鳶也學(xué)著傅情那般,弄瞎了黑龍的左眼。
傅情并沒有收手,只是黑龍發(fā)出凄厲的長嘯,在天際胡亂徘徊,傅情趁機拔劍,黑龍又叫一聲。他高舉手中的劍,插入黑龍的眉間,頓時黑龍體力大減,身體也不再抖動。傅情便拉著姝鳶踩上它的頭顱,又極速順著黑龍的背脊飛過,那劍竟刺入黑龍的背部,直至尾部,黑色的血從背部噴涌而出,傅情與姝鳶緩緩至地,黑龍扭曲著身軀倒在血泊里,身體一分為二,被劃成兩半。
這一刻觸目驚心,姝鳶久久不能緩和,嚇得她暈了過去。
江歡從遠遠飛來,傅情凝眸道:“照顧好她,她累暈了。我去找找留姑娘?!?p> “好?!?p> 傅情找到留泱的時候,留泱身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斑斑血跡。血浸透了她青色的衣衫,她坐在地上,捂住腳腕。傅情飛去,蹲在她身邊,看了看她的傷勢,估摸是摔傷,她的腿血流不止,有一道很深的口子。
“還能走嗎?”傅情擔(dān)心的問。
留泱搖搖頭。
“那你上肩,我背你。”
“傅公子,我站不起來了?!?p> 傅情實屬無奈,一把將留泱抱起。留泱的手就這樣勾在傅情的脖子上。
傅情皺眉看了看留泱的手,卻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飛回了黑龍尸體那個地方。見江歡仍然扶著昏迷不醒的姝鳶,傅情就放下留泱,走過去看。
“姝姑娘。”傅情俯下身對著姝鳶耳朵輕聲說。
姝鳶突然表情激動,顯得痛苦又掙扎。
“姝姑娘!”傅情按住姝鳶的手腕,又喊了一次。
“哇啊啊—你不要吃我??!”姝鳶搖頭皺眉吼出一聲,然后才突然睜開眼,手舞足蹈起來,“怎...怎么了?”
傅情難得笑得這么爽朗,姝鳶才意識到自己,再一次,又一次!丟臉了。
好吧!姝鳶低下頭紅了耳朵。第一次和伏朔神尊這樣厲害的神仙一起打架,姝鳶心中當(dāng)然還是很開心的??匆姼登檫@樣笑,她也不自覺的放開大笑。她第一次覺得和傅情這個人在一起是這么有意思,他開心的時候,她便也能開心。而且傅情笑起來的樣子還真是很好看,他本就長得清秀,睫毛又黑又濃。若是一尊雕像一般不動,就已經(jīng)讓人覺得清風(fēng)徐來了,何況他又是這樣一個俊秀飄逸的男子?
姝鳶不經(jīng)意的打量著傅情,他們眼神頻頻交換,姝鳶卻再也沒有覺得不自在。
“啊...好痛!”留泱撫著腳腕開始嬌弱的喊著。
姝鳶扭頭看,又不顧自的起身去扶留泱。留泱并未起身,只是用一種可憐的眼神看著傅情。姝鳶問道:“已經(jīng)不能起身了嗎?”留泱委屈的點頭。
江歡釋然一笑:“我來背你?”
留泱雖然回答著江歡,眼神卻還停在傅情身上:“我本不能動彈,江公子又如何背我?”
“那我...“不等江歡說完,留泱又低頭羞怯道:“得像傅公子那樣抱我?!?p> 傅情蹙眉一語不發(fā),看著江歡。江歡亦是如此看著傅情。
姝鳶眼睛都瞪圓了,心里暗自想:“傅情才認識她一天,就已經(jīng)抱上了,我和傅情認識這么多天,連手都沒有牽過,頂多是傅情在危機時刻拉了一下我的手腕!”姝鳶又不開心了,和上次理由差不多,只是垂著頭。
“我為什么要不開心?傅情只是幫幫她而已,何況傅情與我才相識幾天,是我何許人也?我才沒有不開心?!辨S想著就抬起頭來,對留泱笑著說:“男女授受不親,不如我抱你?”
留泱虛著眼假意笑幾聲:“姝姑娘怕是沒這力氣...”
“那我來!”
這個聲音好陌生,從未聽過。大家紛紛回過頭,唯有江歡大喜過望,瞬間跑到聲音來源處。
身后站的是一位紅衣女子,她的衣著打扮和常人很不一樣,并沒有袖子,只是短短兩副短袖遮住了一些手臂,下擺也短的出奇,但穿了一雙纏著絲帶的棕色靴子。
她雙手叉腰,挽了兩個不像樣的螺髻在腦袋上,下面還垂著一些散發(fā),也依然是掛著絲帶。
“穹歇!你怎么來了?”江歡喜出望外,一把把穹歇摟到各位面前,“這是傅情,這是姝鳶,我和你提起過,我的青梅。這是路上撿的姑娘,留泱?!?p> 那穹歇推開江歡:“壓著我頭發(fā)了!”
傅情、姝鳶一一拱手作揖,留泱只好點頭示意。只是那句“路上撿的”刺的留泱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穹歇突然正色,腿也并攏,她舉起右手,說了聲:“好久不見!哦不對,見怪不怪!”
姝鳶笑出聲:“想不到穹歇姐姐如此熱情可愛?!?p> “你叫我姐姐?”穹歇露出驚喜的表情,眼睛笑得彎成一條月牙,“我是姐姐?”
姝鳶點點頭,拉過穹歇的手:“穹歇姐姐怎么突然在此?可是為了找江歡?可是知道海妖要來?可是聽到了什么動靜?你沒事吧?”
“海妖怎么…”穹歇剛要回答,江歡就接過話頭:“海妖固然是被我們趕走了?!彼f完又摸摸穹歇的頭:“你怎么在這?”
姝鳶鄙夷的看了一眼江歡,江歡眨了眨一只眼睛,姝鳶“切”了一聲,便攙住穹歇。
“桃花峪...可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嗚嗚,都怪你,把我的桃花峪搞成這樣子。我怎么來的,我當(dāng)然是聽到你們打架來的了…”穹歇淚水汪汪。姝鳶捂嘴偷笑,瞥了一眼江歡,想著誰叫他充英雄?活該!
“小歇,你真的怪我?”江歡語氣放得溫柔極了,可一點兒也不像平日里的他。
穹歇也毫不留情的的點頭,又指了指地上被忽略的留泱,直爽的問:“她,你們到底誰來背?”
江歡此時終于不敢說話了,求助的看著傅情。
傅情輕嘆:“還是我來吧?!?p> 留泱又再次感激的笑著。
“我看傷的也不是很重嘛,莫不是哪家閨秀迷了路走到這來?也真是的…”穹歇不知從何時銜了一根草在嘴里,漫不經(jīng)心的說著,她原本打算繼續(xù)說下去,一旁的姝鳶卻推了推穹歇,她這才沒有變本加厲。
“干嘛…?”穹歇看著姝鳶,姝鳶只好清了兩聲嗓子:“穹歇姐姐…沒事,沒事?!?p> 姝鳶扶額,心里想道“虧得這兩個人湊成一對,說話怎么都這么不注意分寸呢?況且是個人都能看出留泱的意思。哎罷了罷了,這樣直腸子的人也不知道在外邊過得好不好?”
傅情終于還是抱起了留泱,而且從那一刻起,姝鳶的眼神就沒離開過他倆。哎,姝鳶的心里才真不是滋味兒。
“小歇,你今后去哪里?”江歡發(fā)話。
“隨便咯?!?p> “不如和我回神界,只要偽裝的像一些,沒有人看得出你是妖的。”
“我不去。好不自在?!?p> “那我想你了怎么辦?”江歡湊近。
“想,使勁想。”
“好…好,好你個死穹歇,我明天就吃兔子肉!”江歡氣急敗壞。
穹歇抱緊自己的雙臂,又“噢”了一聲,然后扯了一些頭發(fā),吹一口氣,那些頭發(fā)就變成了兔子的白毛毛。“吶,給你。若是實在想我,就摸摸這個吧!我開個玩笑嘛,你別真吃兔子肉,否則我哪天聞出味道來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姝鳶發(fā)誓,這是穹歇話最多的一次,竟然是為了吃兔子這樣的事情。于是她有史以來第一次逮到機會嘲笑江歡...
最后江歡眼神竟然出奇的呆滯,一把把穹歇攬入懷中,穹歇深吸一口氣,有些錯愕。
盡管時運不濟,二人一神一妖,久久不能相見。但是卻也相愛至此。姝鳶默默的看著他們,好像桃花開得還不如他們動人??上Я诉@片桃花峪,被海妖毀得不成樣子。姝鳶折了一支桃花,但桃花弱不勝力,到了天上便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