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這樣的誤會，過于曖昧

　　宋勉也是始料未及，眨了眨眼才說道，“認(rèn)錯就認(rèn)錯了吧，反正她很快也會忘記的?！?p>　　女人走后，宋勉還坐著沒動。雙人的沙發(fā)，本就逼仄，但剛被人認(rèn)錯是他媳婦這個尷尬讓這個不大的沙發(fā)變得尤為狹窄。

　　房間里有空調(diào)，但沒開，只有一架舊式臺扇被放在對面的電視柜上，搖著頭吹來一絲熱風(fēng)。

　　宋勉傾斜在扶手上玩手機(jī)，為了緩解尷尬，時茉轉(zhuǎn)移話題，“這阿姨是得了阿爾茲海默癥？”

　　“嗯。”宋勉的視線還在手機(jī)屏幕上，“看著不像？”

　　“是?！?p>　　對于她的回答，宋勉只是勾唇笑了笑，繼續(xù)看著手機(jī)。

　　她看了一眼宋勉，就把眼神轉(zhuǎn)移開。轉(zhuǎn)開后，又見他的注意力全在手機(jī)上，她又大膽地往回看。

　　這次她看他的時間久了一點，但她始終做賊心虛，沒看多久又假裝不著痕跡地看向其它地方。

　　不大的房間里只有風(fēng)扇吱吱呀呀的轉(zhuǎn)動聲。

　　鬼使神差地，她的目光又開始一寸一寸地往宋勉那邊挪去。

　　他的臉頰線條流暢，鼻梁俊挺，修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遮在嘴唇和下巴處。一動不動，在她眼里便落成了一副畫。

　　毋庸置疑，他有一張好看的臉。不然，也不至于讓她為他醉生夢死了十年都無法釋懷。

　　但吸引她的又不止是他俊俏的外貌。

　　“嗯？”

　　他什么時候看過來的，時茉完全沒注意到，等她回過神來時，已經(jīng)被他抓了個現(xiàn)行了。

　　“沒，我剛剛在想事情?！睍r茉拿出平生最穩(wěn)的鎮(zhèn)定，泰然自若地對上宋勉的眼神，“那個阿姨不是去洗蘋果嗎？怎么這么長時間還沒回來？”

　　宋勉抬起頭往門外看去，“我去看看?！?p>　　等他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黃彩怡拿著蘋果匆匆趕來，后面還跟著身著養(yǎng)老院制服的護(hù)工。

　　黃彩怡垂著頭，像做錯事的孩子，“對不起，我走錯路了?！?p>　　宋勉錯愕，他記得每層樓的兩端都有一間小廚房。從這里到小廚房不過幾十米的距離。

　　護(hù)工將人帶到，就要走，“阿姨又忘記路啦，跟你說，就一直走的嘛。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就按鈴，知道吧?！?p>　　黃彩怡一臉懊惱地看著宋勉，“我就突然想不起來我住在哪一層了，平時我不這樣的?！?p>　　宋勉攔住她的肩，走了進(jìn)來，“沒事的沒事的。”

　　“人老了，不中用啦。”

　　時茉站在沙發(fā)前，剛和黃彩怡打了個照面，黃彩怡的眼神亮了一下，“這姑娘長得真俊，她是誰?。俊?p>　　她問宋勉。

　　時茉愕然地看向宋勉。

　　她查過阿爾茲海默癥的資料，理論知識上她掌握不少，但當(dāng)黃彩怡用這種陌生的眼神看著她的時候，時茉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所有的文字都比不上這一刻帶給她的沖擊。

　　明明她們在十分鐘前才見過面的。

　　她突然想起了這樣一段話——

　　“阿爾茲海默癥——沒有病痛，卻比病痛更痛苦，就像是腦海中有塊橡皮擦，患了病的人，記憶會被它一點點擦去，當(dāng)記憶擦除一旦開啟，握著橡皮擦的那只手就再也無法停下來……”

　　宋勉似乎早已熟悉黃彩怡這種狀態(tài)，自然而然地接過她手里的蘋果，說道，“她是我的朋友，今天特意帶她來看你的?！?p>　　“啊，是小勉的朋友啊。”黃彩怡仿佛受寵若驚，“天氣這么熱，這么偏的地方難為你大老遠(yuǎn)跑來看我這個老太婆，快坐快坐?！?p>　　黃彩怡的熱情像一堆重新燃起的篝火，連忙將手中剩的那個蘋果給時茉，“吃蘋果嗎？吃一個吧，這是養(yǎng)老院今天早上才發(fā)的，新鮮的，一個人發(fā)兩個。”

　　這話她剛剛才聽女人講過一遍。

　　她想，原來這就是阿爾茲海默癥。

　　“沒事，阿姨，你吃?！彼蚊銓⑹种械奶O果放到時茉手里。

　　黃彩怡又要把自己的蘋果塞給宋勉，“你吃，你吃，我這牙，咬不動啦?！?p>　　宋勉看到茶幾上擱著一把水果刀，拿了過來，給蘋果削皮。

　　“阿姨，我讓人開的藥，你都有按時吃嗎？”

　　“吃啦，天天吃，我要是忘記了，這里的護(hù)工都會記得提醒我吃的。”

　　黃彩怡似乎又恢復(fù)正常，和宋勉有問有答，而且回答得滴水不漏，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宋勉削蘋果的速度很快，一條細(xì)長的蘋果皮垂了下來，等截斷時，一顆蘋果削好皮了。

　　時茉靜靜地看著宋勉削皮，感嘆他這削皮的功夫還不錯，那顆削過皮的蘋果就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時茉對著那顆蘋果發(fā)呆。她以為他是給老人削的。

　　宋勉拿著蘋果往上送了送，意思是讓她接過去。

　　黃彩怡見狀說道，“吃啊，這蘋果好的，養(yǎng)老院早上剛剛發(fā)的，新鮮的，沒壞?！?p>　　時茉垂著眼眸，從宋勉手里接過蘋果。

　　見她咬了一口蘋果，黃彩怡樂呵呵地笑道，“你們什么時候辦酒??？”

　　這次不僅時茉怔愣，連宋勉也聽不懂她的話，“我們要辦什么酒？”

　　黃彩怡指了指時茉，“你剛剛不是說她是你朋友嗎？還沒打算結(jié)婚？”

　　時茉：“……”

　　她想起來，在清海，跟別人介紹說是朋友，還暗含這另一層意思——男女朋友。

　　特別是像他們這樣未婚男女，更容易被人理解為是男女朋友。

　　其實這事本也簡單，解釋清楚就好了，偏偏對方是一個得了阿爾茲海默癥的老人，就像宋勉說的，過一會兒她就忘記了。解釋本身就變得沒有太大的意義。

　　但不解釋，時茉總覺得怪怪的，畢竟這樣的誤會，過于曖昧。

　　她不適宜開口，就等著宋勉來解這個圍。宋勉先是用直接又灼熱的目光看了看她，接著又笑笑道，“沒這么快，估計還要一段時間?！?p>　　那一刻，時茉的心跳漏了一拍。

　　說得就好像，再過一段時間，他們真的會結(jié)婚辦酒席一樣。

　　“哦，哦，那不錯?！秉S彩怡突然又感傷起來，“哎，我們的凡凡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啦。”

　　時茉猜想，老人口中的“凡凡”也許是她的兒子。

　　“凡凡已經(jīng)好久沒給我打過電話了，這孩子，哎?！迸碎L長嘆息一聲，時茉從她渾濁的眼底仿佛看到一點濕潤的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