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鐘聲響徹在整個阜南城,呼救聲和哭嚎聲完全被蓋了下去。
采礦區(qū)位于阜南城的西南角,整個礦區(qū)上千的罪犯在烈日下用力揮動手中的礦鏟,所有人聽到鐘聲均是放下手中的工具,向著早上他們剛剛走過的泥路上匯去。
不多一會,城中巨大的青色廣場已站滿了穿著破爛灰色和滿臉土灰的犯人。
青色廣場的石臺上放著一口碩大的銅鐘,鐘的兩側(cè)分別站著手持鐵錘的大漢,正在用力的敲擊鐘聲。
老張是個精瘦的漢子,他穿著整齊的灰色衣衫,右臂上帶著一塊“兵”字黑色繡章,他的腰彎了一個直角,眼角一動不動盯著腳上鞋子,努力地不發(fā)出一絲聲音。
幾十個穿著黑色鎧甲的衛(wèi)兵將數(shù)十個犯人的頭死死按在廣場一塊塊深紅色凸起的圓形石臺上。
圓形石臺周圍被血跡侵染,更有數(shù)十顆頭顱在地上滾動,睜著沒來得及閉上的雙眼盯著血流成河廣場。
那一聲聲呼救聲,那一聲聲哭嚎聲想必是在頭顱還未落地前發(fā)出的最后聲音。
原先捆綁癲郎中三人的石臺上十幾個紫色衣裳的人互相之間正在有說有笑。
沒人知道他們在說什么?更沒人知道他們在笑什么?
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自石臺上傳來:“所有人現(xiàn)在可以站直身子、抬起頭來!”
廣場數(shù)千人從一開始都是像老張一樣站在原地,聽到這句話后才紛紛直起腰,抬起頭看著十幾個在陽光下高高在上的人談笑風生。
說話的人是個領(lǐng)頭,臉頰處紋了個小小的火紅色的鳳尾圖案,眼神似刀掃視了廣場的所有人,他的聲音配合著他壯碩的身體顯得格外有力。
“砍下頭顱的人都是犯下死罪的人,至于犯了什么死罪你們心里都清楚?!?p> 青石板上的血跡仍然在緩緩的流淌著,聽到石臺上的話地上的血似乎變得更加鮮紅起來,癲郎中緩緩低下頭看著流入到腳下的血,拳頭攥的緊緊的,指甲陷入掌心傳來的疼痛遠比鞭子抽打的更痛,他沒有說話也不敢說話。
“他們嘴里的死罪真的是死罪嘛?”他心里如此想著。
此時他的拳頭忽然被一雙抓住,他轉(zhuǎn)過頭看到傻書生拉著自己搖了搖頭。
癲郎中閉上雙眼緩了緩點了點頭不再言語,他抬起頭看著石臺的十幾個高高在上的紫衣,深深呼了口氣。
吸氣呼氣是平復(fù)心情的一種方式,石臺上恰巧有那么個紫色衣服的人同樣在做這個動作,做完動作的人走到領(lǐng)頭人旁邊伏在他耳邊低頭說了幾句話,領(lǐng)頭人聽后嘴角不自覺的開始上揚緊接著緩緩點了點頭。
領(lǐng)頭人向老張揮了揮手,道:“我的手下鼻子是格外靈,他在城里聞到不一樣的味道?!?p> 老張聽聞大驚,回想曾經(jīng)阜南城近幾年在那三個怪人的照拂下偶爾吃肉情形,心頭一驚猶如芒刺在背,他沒敢上石臺和領(lǐng)頭人說話,站在原地躬身行了一禮,盡量提高聲音道:“可能是今日菜園的施肥,城里的氣味重了些,對大人不敬實在該死。”
青石板上站著的人們當然都知道今天的事,沒人隨便亂說,聽到老張的解釋后知道事有不對,心中無不在禱告不要出事的才好。
石臺上人聽到老張話又在領(lǐng)頭人耳邊說了幾句話,領(lǐng)頭人越聽眼睛越亮,似乎發(fā)現(xiàn)有趣的事,他沒有繼續(xù)問老張,而駐在原地說道:“死罪有很多種,流放城的人吃肉自然也是死罪,你們也看到了今天押來上百的犯人,殺了幾十,殺人對我來說不是件麻煩事,你們說呢?”
說罷他一抬手,幾十個黑甲士兵瞬間揮起手中的長刀將已按在黑紅色石柱上頭顱齊齊砍下,由于是瞬間砍下頭顱,脖頸處血液如泉水般噴涌而出打濕了站在前排的人。
“我說這不是件麻煩事,不是嗎?”
他說完話掃視滿臉的土灰的人,心中頓覺舒暢,似乎屠殺的并不是同類而是家禽,他繼續(xù)笑聲道:“如何?我們玩?zhèn)€游戲誰坦白誰不死,名額只有一百個,怎么樣?”
他的話可能沒有多少力量,但是他的刀卻震懾力十足,誰不怕死哪怕挖一輩子礦還有希望能出的去,可人死了連希望都會沒了。
羌國近百年來一直開采一種礦石所需量甚大,沒人知道礦石到底是用來做什么的,只知道每個流放城都是建在有這種礦石的地方,因為人力需要反而被判死罪的人不多了。
今天從未見過的紫色衛(wèi)兵出現(xiàn)在阜南城,本就不是合乎常理的事,大肆殺戮的事情在近百年來已罕有發(fā)生,而現(xiàn)在透著古怪的事一件件的發(fā)生,是真的不在需要犯人開采礦石了?
領(lǐng)頭人沒有說話,他坐在先前刺花踩著的凳子上閉目靜靜等待著。
下方的人都各自在心頭盤算,到底出了什么問題,有的人甚至在用力地嗅著空氣中的氣味,似乎只能聞到臭味何來的肉味,難不成真的是找借口殺人來的。
終于有人按捺不住,怯生生的問道:“大人,你說的話當真?”
領(lǐng)頭人聽到有人答話,頓時來了興趣應(yīng)道:“我柳川說出去的話自然當真,再說這里我最大,你不信我信誰呢?”
那人又道:“你之前說吃肉是死罪,那沒吃肉是不是就不是死罪了?”
柳川道:“那自然是!”
“大人你是高高在上的主兒,既然你說你說的話當真,那沒吃肉不是死罪,那我們都沒吃肉就都不是死罪了。我雖然眼睛是瞎的,但是耳朵確實靈的,老張也說了今天確實在田里施了肥,大人是可以派人查驗的?!?p> 原來說話正是老瞎頭,正如他所說他眼睛雖然是瞎的,但耳朵確實是靈的,他聽得出今天的事怕是有蹊蹺。
柳川根本不在乎誰吃肉,他覺得有趣的事是能看到一群人互相猜忌、互相出賣才是他在乎的,剛剛手下只是在他耳邊說了氣味有些重,怕是有人想掩蓋什么猜測出可能有人吃肉并無實據(jù)。
老瞎頭說出了問題的關(guān)鍵,沒人承認吃肉就不會有人是死罪,根本不需要爭名額來脫罪。
柳川敲山震虎的招被一個瞎子破壞了有些惱怒,但仍面不改色道:“我說有人吃肉自然有我的道理,我再問最后一次誰坦白,誰不死!”
場上的氣氛再度壓抑起來,只是沒多一會突然從人群中鉆出一個瘦小的腦袋,他拖著破舊而長的灰衣裳,一邊跑一邊用一只手擦拭流出來的鼻涕,另一只手從懷中拿著用厚厚紙張包裹著的東西,向著老張跑去,滿臉興奮的喊道:“爹,你回來了,我偷偷藏起來的好東西,我怕瞎爺爺他們都吃光了?!?p> 廣場上濃烈刺鼻的血腥味似乎都蓋不住紙張里散出的味道,眾人見之均臉色大變,看紙張中滲出的油漬不用打開也能知道里面有什么。
所有人都在膽戰(zhàn)心驚的聽著石臺上柳川的說話,根本沒人在意在人群里鉆出來的孩子。
整個廣場一片死寂,沒有一絲絲聲音。
癲郎中手心滿是汗水,心想當初應(yīng)該仔細盤問下瘦大嬸瘦竿去處,他不是不擔心每家每戶的孩子會有分不清楚狀況的,但是往年從來都是老張睜一只閉一只,今天事發(fā)突然根本來不及交代那么多。
他越想越發(fā)覺得害死了一群人,心中愧疚難當,他正欲走出人群豈料站在他前方的瘦大嬸回頭看了他一眼,在他手背拍了拍,又沖他笑了笑。
瘦大嬸眼角又像月兒一樣彎了起來,眼角處的皺紋顯得格外清晰,她就這么在人群中不急不緩的走著,她佝僂的幾十年背仿佛突然直了起來,從未有過的直,只聽她聲音宏亮說道:“是我見孫子瘦弱,偷偷準備的肉,這孩子孝順一口沒舍得吃?!?p> 說完她沖著瘦竿招了招手,寵溺道:“乖孫子來我這?!?p> 瘦竿依言轉(zhuǎn)頭跑向瘦大嬸,還不忘得意洋洋搖動著手里的東西,道:“奶奶,他們都說我笨,這次我終于不笨了,騙過了瞎爺爺一個人偷偷藏起來,等到爹回來我再出來,這樣他們想騙我的好東西也騙不了?!?p> 瘦大嬸接過瘦竿手中肉,笑道:“我的孫子才不笨,笨的是我們,吃肉而已?!?p> “奶奶不笨,奶奶你吃好東西!”
瘦大嬸摸了摸瘦竿的頭,道:“孫兒這個不叫好東西,它叫肉知道嘛?”說完她拿起手里肉向著自己嘴里塞去。
她吃的很快,生怕被別人搶了去。
【白堊大陸可公示的信息欄—制度篇】
人類等級劃分后,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形成了一套禮儀制度
見二等人者,四等人需躬身低頭,非允許不得平視應(yīng)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