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國喪
陳奉一句話宛若平地驚雷，炸得周蘊立即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姜蕊稍愣了一下，也趕緊起身。
兩人都是面色沉重。
太后病逝是舉國的大事，還是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當(dāng)真叫人不知該說什么。
奴才們垂著頭，趕緊都進屋來伺候，給二人換了合適的衣裳，伺候著進宮去。
姜蕊帶了落葵走，府里留丹偌和小金子兩個主事。
“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周蘊上馬車前忽然頓住腳步問了一句。
陳奉忙拱手，“回殿下，寅時一刻。”
聽他這樣回答，周蘊便略略頷首，蹙起了眉頭，“初一啊?！?p> 姜蕊跟在他身側(cè)，只瞧見他口中呼出一團霧氣來，在昏暗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凝重。
“殿下節(jié)哀。”
最終，姜蕊只能低聲說了這一句。
周蘊沒接話，撩袍先上了馬車。
一路往皇宮趕去，倒是碰著了二皇子的馬車，不過此時誰也不敢輕易動誰，難得和諧的一道入了宮。
滿宮掛白，上到主子下到奴才，都是穿的素服。
因為下了許久的雪還沒來得及鏟掉，連宮道、宮墻上都是一片白色，伴著慈寧宮里傳來的哭泣聲，顯得格外哀戚。
一陣冷風(fēng)吹過，姜蕊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伸手將圍脖攏緊些。
周蘊以為她是害怕，便不動聲色的將人牽住了，拉的挨自己近一點兒。
后宮本就陰氣重，又是晚上，還是剛崩逝了太后，氣氛就格外的壓抑，女孩子家膽小也是正常的。
姜蕊由著他拉手，略抬頭看了周蘊一眼，便只見那張俊逸的臉龐上沒有任何神色波動，一如這宮里的寒夜。
宮中太大，便是由奴才領(lǐng)著走了近道，也足足走了兩炷香的功夫才到慈寧宮。
彼時慈寧宮外已經(jīng)停著皇帝和嬪妃們的轎攆了，也看見里頭烏壓壓站了許多人。
周蘊和二皇子是慢一步的，六皇子和八皇子已經(jīng)先到了。
也不奇怪，六皇子的府邸近一些，八皇子還小，就住在宮里。
兄弟幾個見了禮，才進去見元慶帝。
姜蕊安靜的跟在周蘊后頭行了叩拜的禮，就聽上首傳來元慶帝嘶啞無力的聲音。
“起來吧，太后在里頭，進去看看吧。”
“父皇保重身子，千萬節(jié)哀?！倍首幽昙o最長，還是由他說了句話。
元慶帝點點頭，也是面色陰沉。
姜蕊跟著人往里走，不著痕跡的瞟了一眼元慶帝，就見那張枯老的臉上并沒有悲痛之色，倒是看出一些嫌棄和厭惡來。
想想也是，畢竟太后崩逝的時間可真是不大好，正月初一呢。
可元慶帝平素又總是裝得很純孝，把以孝治國什么的掛在嘴邊，此刻就顯得他格外虛偽涼薄。
真是怨不得下面的皇子們一個個對他這個爹沒什么感情的樣子，這樣的人，著實不敢對他好。
姜蕊心里想著，就沒注意前頭的人已經(jīng)停下了，險些踩了周蘊的鞋子。
回過神來，就聞到內(nèi)室里一股濃濃的中藥味，混合著不知名的熏香，格外叫人不舒服。
太后已經(jīng)被奴才們伺候著換上了壽衣，就安安靜靜的躺在榻上，伺候了她一輩子的蘭芝姑姑人已經(jīng)哭得幾欲暈厥。
這才是真的悲痛的樣子。
“太后娘娘已經(jīng)去往極樂，還請各位殿下、皇妃都節(jié)哀，給太后磕了頭，寶華殿的法師就要來誦經(jīng)了。”梁進忠進來道。
一眾人才由奴才們擺上蒲團，跪下來給太后磕頭。
因為太后一直病著，姜蕊這個做孫媳婦的還從來沒見過她老人家一面，更沒正經(jīng)請過安，沒想到見面的時候竟是這樣的方式。
心里也免不得唏噓。
起身后，便想看看太后的真容。
誰知周蘊身子一側(cè)，便將她擋了個嚴實。
“別看，出去吧?！?p> 說著便伸手輕輕推了推她。
姜蕊不明所以，但大家都在往外走了，便也安靜的出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和她一樣好奇的阮氏也往榻上瞟了一眼，登時就駭?shù)哪樕唤?，念了好幾句阿彌陀佛才快步走了出來?p> 這也是為何周蘊不讓姜蕊瞧，因為太后的模樣，有些猙獰，眼睛是睜著的。
死不瞑目啊。
想來也是奴才們動了手也沒能叫太后閉眼，這才作罷的。
從里間出來，就見貴妃正給元慶帝奉茶。
看到他們出來了，便柔聲道，“皇上，幾位皇子們都在這里守著了，您不如回去歇一歇吧，待得天亮了，還有好些事情需要您親自操持，您可不能熬壞了身子，否則太后娘娘九泉之下如何能安息呢。”
“是啊，您再是悲痛，也得千萬保重龍體，天下臣民都還指望著皇上呢?！编嵧皴驳吐暩胶汀?p> 元慶帝的確也是熬不住，便順勢點了頭。
由著梁進忠扶上了御攆。
他走了，嬪妃們自然也先回各自住處去，等禮部的人來操持流程。
二皇子和阮氏去鄭婉妃處，六皇子去孫貴妃處，這就單單把周蘊和姜蕊給剩下來了。
周蘊生母已不再世，自然沒有去處了。
不過賀愉妃想到了這一點，立即就命人過來了。
依舊是白露，“娘娘請五皇妃去延禧宮歇息，就煩請五殿下陪著八殿下回弘文館去歇息，不知此番安排，殿下和皇妃意下如何？”
“愉妃娘娘費心了?！敝芴N點頭。
如此也是最合適的做法。
只是姜蕊剛跟著白露沒走幾步，就聽得身后傳來聲音。
“落葵，記得給皇妃的手爐添幾塊熱炭，今兒冷的厲害。”
眾人回頭，原是周蘊不放心的叮囑。
姜蕊心頭微暖，便對著他福了福身子，“殿下放心吧，臣妾會照顧好自己的，殿下也要注意保暖才是呢?！?p> 雖然太后喪期，不能笑的太過明顯，但四目相對，兩人都看懂了對方的情緒。
其實這一刻，更離不開對方的是周蘊。
姜蕊從小就生活在溫暖和諧的家庭里，她不缺愛，所以不怕寂寞，可周蘊不一樣，過早的體會到人情冷暖，會讓他更渴望真實的溫情。
所以這一刻，滿宮里只有姜蕊與他是一心的，可稱得上家人，他心里的依戀忽的就被放大了數(shù)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