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番外：小公主（三）
姣姣都不知自己什么時候就與何云謙相熟起來。
只記得他帶她看過皇宮城墻上的月亮，京郊山谷里的幽蘭，陪她喝過北方的烈酒，也與她講過江南的煙雨朦朧。
直到二十三歲生辰前一天，兩人對坐飲茶。
何云謙忽然道，“姣姣，若我向皇上求娶你，你允嗎？”
姣姣。
這是小名，只有父母和太子哥哥會叫，再就是眼前之人了。
二公主的呼吸停滯，似乎能聽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臟砰砰狂跳。
世間萬物似乎都在這一句話后停止了，她覺得這似乎是應(yīng)該的，卻又在真的到來之時，有些慌亂。
許久的靜默之后，伴著茶杯里升起的裊裊煙霧，聽到女子柔婉的聲音。
“允?！?p> 此字之后，何云謙的手微微一抖，茶水灑落。
二公主慌忙去給他擦拭，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涼的嚇人，似乎也是為等這一個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既答應(yīng)，再無反悔一說！”
何云謙忽的牽住女子的手，目光熾熱。
這樣的激動和歡喜是二公主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
可見，他真的是從心底里歡喜。
孩子般的情緒外露讓這個素來穩(wěn)重的人顯得愈發(fā)真誠，甚至多了份可愛。
這句求娶的話，大約是二公主迄今為止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禮物了。
但對于何云謙來說，想要把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心尖尖捧回家，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只幸好這些年他和太子已經(jīng)相處的極好，可稱知己，倒是少了一重考驗。
不過大舅子這一關(guān)過的容易，老丈人那一關(guān)卻是不輕松的。
聽說兒子想娶公主，何求當(dāng)即就讓他自己去向皇上求親。
為官這二十多年，何求可太知道周蘊(yùn)的脾性了。
于是御書房內(nèi)，周蘊(yùn)就看見了這個不怕死的年輕人挺直脊梁說明了來意。
“你可知姣姣是朕唯一的女兒？”
“臣知道，臣也知道，公主是臣一生唯一摯愛。”
何云謙不卑不亢，字字鏗鏘。
而對于這個年輕人的話，周蘊(yùn)只是一聲嗤笑。
“那你可知，做了駙馬便從此青云路斷，再不可能像你父親那樣位極人臣?！?p> 何云謙垂眸，“臣以為，只要有心為百姓做事，為朝堂效力，不在身份，不在官位高低，不能位極人臣，臣不后悔，但若錯過公主，臣一定抱憾終身。”
周蘊(yùn)不再說話。
這次求娶，何云謙并未得到準(zhǔn)確的答復(fù)。
當(dāng)晚，鳳棲宮內(nèi)，周蘊(yùn)緊緊握著姜蕊的手，長長嘆息。
“聽聞小何大人今日入宮了。”姜蕊淺笑，柳葉眸里波光盈盈，“姣姣也在我宮里坐了半日?！?p> “那丫頭都和你說什么了？”周蘊(yùn)反問。
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悅。
姜蕊勾唇，“姣姣說，何云謙很好?！?p>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周蘊(yùn)撇嘴。
“我瞧是你舍不得女兒了吧?！苯锍榛厥郑o他倒了杯茶。
周蘊(yùn)抿唇，“你舍得？”
“自然不舍。”姜蕊眼里的笑意了些，卻又亮起點點柔光，“可咱們也不能阻礙姣姣走向心屬之人吶?！?p> 二十三歲未嫁，雖然并沒有人詬病閑話，甚至有皇室?guī)ь^，很多疼愛女兒的人家也開始晚嫁女兒，可于這個時代而言，終究還是不能耽誤太久。
更何況知女莫若母，姜蕊相信女兒的眼光，也早就發(fā)現(xiàn)端倪，暗里調(diào)查過這個小何大人了。
的確是值得托付的謙謙君子。
周蘊(yùn)沉默良久，終于是在三日后下旨，將二公主許配給了何云謙。
滿朝上下無不側(cè)目。
兩人的婚期定在四月芳菲之時。
天子嫁女，百里紅妝。
三十二抬的喜轎，千人禁軍護(hù)送，滿城同慶，花轎繞城一周才被抬進(jìn)何家的大門。
二公主帶的嫁妝更是足有三百六十抬，這些只是明面兒上的，暗里田產(chǎn)鋪面以及現(xiàn)銀，又不知還有多少。
嫁妝之豐厚，空前絕后，再無女子出嫁能與之媲美。
大婚之夜，何云謙抱著心愛之人，不知喚了多少聲姣姣。
他告訴她，原本身子虛弱，他不打算入仕了，可在二十歲的那回宮宴上見過她后，從此便再忘不掉。
為了能靠近她，他重燃青云志，蟾宮摘桂。
那句話并沒有騙人，他的私心的確是想讓她記住他的名字，可那時候他對她的喜歡依舊是壓抑的。
畢竟身體虛弱，他怎么敢娶她呢？
只或許是天意如此，姣姣就是他的藥，這之后的相處里，他的身體竟然日漸康復(fù)。
大約他的身體更要誠實于他的本心，都在努力的向她靠近吧。
二公主從不知道何云謙的喜歡開始的那樣早，那樣的克制又深重，此時她愈發(fā)堅定，自己的等待是值得的。
倘若當(dāng)初趕在十八歲前草草嫁了，又怎么會遇到這般真心之人呢。
也或許是冥冥之中，上天都在讓這兩個人慢慢靠近吧。
婚后的二公主和駙馬幾乎是成了全京都所以女子向往的婚姻。
不管在哪，何云謙的眼里都是姣姣的身影。
聽聞當(dāng)年帝后也是這般情深，可終究沒有多少人見過當(dāng)年，但公主和駙馬卻是他們實實在在見到的。
后來二公主有孕，頭胎就竟然是雙胎。
何云謙日日守在身側(cè)，親自照顧之余，還研讀了婦科的醫(yī)書，便是為了能更好的看懂二公主的脈案，能照顧好妻兒。
公主生產(chǎn)的當(dāng)天，因為是頭胎又是雙胎，很是吃了些苦頭。
產(chǎn)房外的駙馬爺聽到二公主痛苦的呻吟，竟急的在外頭不停抹淚。
滿府上下都沒見過這場景，所以當(dāng)然見過的人都記了一輩子。
最后二公主平安生下了兩個女兒，何云謙更是喜極落淚。
只從那以后，他再不敢經(jīng)歷這樣的事情，也不愿讓自家姣姣受這份苦，便決定不再多要孩子了。
如今這時代，沒兒子就是后繼無人，斷了香火，為此，周蘊(yùn)都勸他再考慮考慮。
但何云謙心意堅定，在他心里，姣姣是比孩子更重要的。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里，二公主和兩個女兒被何云謙寵了一輩子。
兩個女兒接連嫁人后，何云謙就帶著二公主四處游山玩水，將兩人年少時想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最后二人定居在了江南，幸福的過完了這一生。
和靈魂契合的人相伴終身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或許是命運(yùn)被強(qiáng)行交織在一起，比如姜蕊和周蘊(yùn)。
也或許是等待的時日里最終遇到，比如姣姣與何云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