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祭拜的過程很順利,沒有刺客或其它岔子。這稍微讓余生松了一口氣,按照余生的猜想,留給「黑菩薩」的時間不多了,白露正式登基之后隨時都有可能發(fā)兵益州,「黑菩薩」的人應(yīng)該很急才對。
就在大殿接受百官賀禮之時,禮部尚書周信突然站了出來,抬手大喊了一聲,“慢著?!?p> “誠然公主殿下聰慧過人,宅心仁厚。但古往今來還從沒有過女子登上帝位的事例,這不合乎我們傳承已久的禮數(shù)?,F(xiàn)韓變既死,國事已穩(wěn),周某建議,應(yīng)從幾位王爺中挑選一位賢能之人來擔(dān)任南荒的新皇。”
周信乃能言善辯之人,先是夸贊了白露一番,表示自己不是站在白露的對立面,再依據(jù)禮數(shù)順理成章提出重新?lián)竦壑?,聽著有理有?jù)。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議論紛紛,加上不少朝中大臣心里也都有這種想法,頓時周信就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余生手按到了劍上,打算殺了這個周信,來一個殺雞儆猴。在此時,余生在身后就聽到了反對聲。
“此言差矣,夏某想問周尚書,既已承認公主殿下是聰慧仁厚之人,那作為先皇唯一的后人,殿下繼位有何不可?!眮砣舜┲家拢瑑婶W斑白,正是前兩年告老還鄉(xiāng)的夏伶。
大殿上大多數(shù)官員都是認識夏伶的。夏伶二十三歲中進入翰林院為官三十七載,更是先皇白霜的老師之一,除了余生這個新晉的散騎常侍,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員都認識他。
白露見到夏伶心底也有點驚訝,夏伶辭官后,沒有給白露寄過信件,兩人并無禮數(shù)。
“周某剛剛已經(jīng)說過,公主殿下繼承帝位不符合古往今來的禮數(shù)。”
夏伶駁斥道:“禮數(shù)是用來約束人的,而約束人的目的是為了讓一切變得更好。古往今來雖無女子稱帝之事,但若是聰慧仁厚的女子稱帝,其便有讓南荒變好的能力,歸根結(jié)底是符合禮數(shù)本質(zhì)上的大義?!毕牧骐m已六十有二,但說這番話的時候中氣十足,慷鏘有力,朝堂上原本反對之人頓時面面相覷。
周信知道自己辯不過夏伶,便言語攻擊道,“人人都說夏老淡薄名利,我看夏老此番回朝就是想借著公主殿下是自己的學(xué)生,回來爭權(quán)奪利的吧?!?p> 夏伶雖然被這番話氣到,但也知道周信已經(jīng)輸了,帶著怒氣說道:“尚書大人未免看輕老夫某,老夫既已辭官便不再為官。老夫想問問朝中的各位大人,帝皇是性別更重要,還是賢能更重要?!?p> 此時滿朝文武鴉雀無聲。
夏伶接著說道:“夏某告老還鄉(xiāng)之后在鄉(xiāng)野教書,書塾有男有女,夏某可以很負責(zé)任地說,女子就跟男子一樣聰穎、好學(xué)。所以夏某相信,南荒定會在公主殿下的治理之下繁榮昌盛?!?p> 周信還想繼續(xù)諷刺一下夏伶不過是個口舌如簧的追名逐利之人,正欲開口之際,鐵毅叫住了他,“來人,周尚書累了,扶周尚書下去休息吧?!?p> 夏伶的話句句在理,倒顯得周信此前是別有用心,此時拿下周信并不會顯得霸道無理,鐵毅也不會再讓他阻止賀禮的順利進行。
至此,南荒的第一任女皇終于名正言順得登上了帝位。
兩年未見夏伶的白露在登基大典結(jié)束后自然也要是為老師接風(fēng)洗塵的。
夏憐已經(jīng)六十有二,牙口已經(jīng)不是很好,山珍海味自然是不太感興趣了。席間,看到余生一起入席一起用膳倒是有點好奇。
這不是什么隆重的宴會,只是一次簡單的師生敘舊,白露、夏伶都不是喜歡吵鬧之人,自然也不會把這件事搞得很隆重。
“夏老怎么會突然回朝?”白露并沒有派人去請自己的老師回朝,所以夏伶應(yīng)該不知道才是。
“是鐵毅將軍派人接我回來的,跟我說陛下登基之時,在下務(wù)必在大殿里,以防有心之人妖言惑眾,煽風(fēng)點火?!?p> “沒想到鐵毅將軍作為一個武將心思竟然如此縝密?!边@點白露倒是沒想到。
“陛下,這位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何況白露還是夏伶特別喜歡的學(xué)生,自然要了解一下旁邊一起用膳的年輕男子。
“下官散騎常侍,余生?!庇嗌惹耙呀?jīng)聽過夏伶的事,今日在朝堂之上聽了夏伶和周信犀利的辯駁之后,更是對他多了幾分敬佩。
夏伶為官多年,聽到這個職位,再加上今天一起用膳的就多了一個人,顯然知道白露和他關(guān)系匪淺。夏伶膝下無兒無女,晚年的時候一直在教白露讀書,心里有時候會把她當做自己的女兒,這個時候倒是有點想留下來看看白露和這個年輕人以后到底會怎么樣。
“老師,今日在朝堂之上聽到您說禮數(shù)的大義本質(zhì)是要讓人高尚美好。如果朕將來要推行一夫一妻的制度,您覺得合乎禮數(shù)嗎?”白露是一個思維很跳脫的人,以前就經(jīng)常問夏伶很多問題,沒想到都成了女皇了,這個習(xí)慣還是一樣。
對于學(xué)生的問題,夏伶向來是有問必答的,“夏某覺得一夫一妻制度很好,尤其是陛下你貴為女皇有這種想法更是難能可貴。禮數(shù)本就是由人創(chuàng)造的,在學(xué)習(xí)和不斷的實踐之后,后人的思想超越前人的高度是遲早的。不過,陛下想改制想革新,要有耐心,想要一個嶄新的南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p> “在夏某居住的村子里有一位年邁的老婦,臨死前她的兒子問她還有沒有什么心愿未了。她說幫她在院子里種幾株牡丹吧。她的兒子很好奇,心酸地問她,現(xiàn)在種花,娘應(yīng)該看不到開花的時候了吧。老婦說,這是種給她未出生的孫子的,以后她的孫子出生就能看到了?,F(xiàn)在她的孫子出生了,院子里的牡丹也長得很好。”
“朕明白了。”白露明白夏伶的意思。
在陪夏伶吃飯的時候,余生就已經(jīng)在想要怎么樣才能讓禮部尚書周信吐出背后的人。
要說周信的背后沒有人,余生是不信的,一個禮部尚書敢在新帝登基的賀禮儀式上公然叫板,他沒有這么大的膽子。
于是用膳完畢之后,余生便來到了臨時關(guān)押周信的房間。
余生一進房間就聞到了一股酒味??磥硎怯腥藖磉^,而且余生猜想十有八九是背后那條大魚來過。普通人都被關(guān)押哪還有心思喝酒吃飯,而這周信吃飽喝足之后居然直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看來是對有人給他吃了大大的定心丸。
余生先是出去問了問門外的看守,“之前是誰送飯過來的”,看守回答道:“是九王爺家的侍女。”
余生已經(jīng)很接近真相,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測,余生還得跟這位呼呼大睡的禮部尚書周信“確認一下”。
余生也管不得這周信睡得有多香了,一邊睡嘴里還含糊不清地喊著“婉兒”,一副做春夢的樣子。于是余生右手把整把劍帶著劍鞘拎起,輕輕壓在周信的胸膛上,然后左手輕輕刮了他兩巴掌,把周信刮醒了。
周信從睡夢中驚喜正欲發(fā)作,剛想起身,便被余生握著劍鞘壓回床上?!爸艽笕讼挛绾?,下官余生,奉陛下之命來問周大人幾句話。”
“在下跟余大人沒有什么想說的。既然大家都支持公主殿下當女皇,受女皇統(tǒng)領(lǐng),那周某便辭官,這禮部尚書不當也罷?!敝苄诺淖旌苡?,一副不屈的樣子。
“在下不關(guān)心周大人辭不辭官,只想知道是誰指使周大人這么做的?!庇嗌淅涞貑柕?,手中的劍鞘又加了幾分力,把周信按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