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蕭棠覺得陳嘉映完全是帶著一種“壯士一去不復(fù)返”的決心離家出走的。她那個32寸的超大行李箱里面各式衣物、各種日常用品一應(yīng)俱全,她甚至還帶走了她的存折、護照、以及形形色色的證件,蕭棠完全可以想象今天這一架吵得有多決絕。其實陳嘉映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投奔蕭棠了,而她每次跟家里人鬧翻,都是相同的原因。
待陳嘉映收拾整理完畢,蕭棠已經(jīng)煮好一大鍋面條端出來了。胃疼退去以后,饑餓感就漸漸明顯,而陳嘉映也沒有吃晚飯,兩個人都是饑腸轆轆,直接就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fā)上大快朵頤。吃著吃著,陳嘉映突然指著面條旁邊的一盤水果哇哇大叫起來:“蕭棠,趕緊把它端走,不能吃,千萬不能吃??!”
蕭棠完全不明就里。
陳嘉映一副嚴肅到夸張的表情,“圣女果,剩女果,剩女??!”
蕭棠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完全無語,翻了個白眼:“陳嘉映,你個神經(jīng)??!”
兩個人笑作一團。
陳嘉映:“蕭棠,我在想,如果再過幾年我倆都還沒有結(jié)婚的話,不如我們一起買個房子,我搬出來跟你一起住,我已經(jīng)忍受不了我父母天天念叨了。”
“那也行?!笔捥囊话褤ё£惣斡车募绨?,“我倆搭伙過日子算了,我肯定比那些跟你相親的男人好吧。”說完兩人又都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突然覺得有些落寞,陳嘉映漸漸沉下了臉,幽幽道:“蕭棠,我很想喝酒?!?p>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所以家里一瓶酒都沒有?!?p> 陳嘉映突然就不說話了,默默地放下了碗筷,靠在沙發(fā)背上,蕭棠聽到她重重地嘆了口氣。
“蕭棠,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不孝???我總是在父母給我預(yù)設(shè)的軌道上跑偏,他們肯定對我很失望,連我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這幾年我媽身體也不好,我看著她頭發(fā)大把大把地掉,我知道那都是為我操的心啊?!标惣斡潮砬轺鋈唬麄€人好似無力地陷在沙發(fā)里,繼續(xù)說道:“其實,我也不愿意這樣,誰會喜歡孤獨呢?但是這個世界上,不是人人都能那么幸運,有的人終其一生都遇不到真心所愛,這么說,我還不算可憐,至少我曾經(jīng)遇到過,雖然最后沒有結(jié)果……”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蕭棠看見一向嘻嘻哈哈的人眼圈都紅了。
蕭棠是了解陳嘉映的,她習(xí)慣在人前大大咧咧,感覺刀槍不入、百毒不侵,好像沒有煩惱也沒有受過傷害。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都是她的保護色,她習(xí)慣在人前包裹自己,是因為她的心其實早已被傷得支離破碎。
“蕭棠,你能體會嗎?我所有的力氣都在一個人身上耗盡了,我真心地付出過,卻什么也沒有換來。我不怪他,感情本來就不能勉強。但我的心早已給了出去,又怎么能收回呢?我只是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像愛他那樣愛別人了,不是我不愿意再投入一段感情,而是太累了,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去重新開始了。蕭棠,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幸福的感覺了。”
眼淚奪眶而出,陳嘉映趕緊把臉埋在雙腿之間,蕭棠看到她抽搐的后背,卻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
陳嘉映的事情蕭棠是清楚的。她曾經(jīng)暗戀了一個男孩整整九年,情竇初開的時候遇見,一見鐘情,沒想到這個人就貫穿了她整個青春。他成了她生命中最深刻的印記,她所有的喜悅、憧憬、眼淚、糾結(jié)全都因他而生。最初,少女的羞澀讓陳嘉映不敢跟他表白,她主動接近他,他們成了朋友,她大氣且直爽的性格讓他視她如“哥們”。后來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她怕說出來連朋友也做不了,只能選擇將心事埋藏,就這樣待在他身邊也是一種滿足。陳嘉映為了他違背父母的意愿,放棄了已經(jīng)鋪設(shè)好的公務(wù)員道路,隨他一同去了B市。那里每年有五個月的時間天寒地凍,她一個南方姑娘硬是堅持下來了。誰知道最后他卻愛上了她的一個朋友。她的心就像那個城市一樣進入了漫長的冬天,她知道自己連待在他身邊的權(quán)利也沒有了。他結(jié)婚了,陳嘉映選擇回到了故鄉(xiāng)S市。她一邊獨自療傷,一邊還默默祝福著他。不想兩年后,她卻聽到他離婚的消息,她又開始每晚給他打電話,安慰他,開導(dǎo)他,陪他走出低谷。當(dāng)她終于鼓起勇氣在電話里跟他表露心意的時候,他卻先慌了神,說他配不上她。后來兩人便不再聯(lián)系了,再后來,陳嘉映又聽聞了他復(fù)婚的消息,原來任是再怎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心里始終沒有她。哀莫大于心死,等陳嘉映終于從她的夢里醒來,她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九年時光,任她是如花美眷也經(jīng)不起似水流年,遺憾的是一切終如指間沙,她什么都沒有抓住。曾經(jīng)她用盡年少時的青春來愛他,如今她用全部的余生來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