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你會離開我嗎
深夜，羅輯回到家中，孩子已經(jīng)睡熟。
莊顏給他準備了一杯熱牛奶，輕聲問：“泰勒先生走了嗎？”
“是，他走了，跟喬·哈德森一起走的?！绷_輯疲憊地說。
然后，兩人坐在沙發(fā)上，陷入難得的沉默之中，上一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莊顏是他利用面壁者的特權(quán)，托史強警官，在全世界范圍中找到的，完美符合他夢中情人的所有條件。
而負責找夢中情人的史強，在五年前因白血病冬眠，臨走前還囑咐羅輯盡面壁者的職責，保他史家一脈不被斷送。
他走了，但她來了，她給予羅輯一道希望的光芒，令羅輯不再孤獨。
羅輯曾懷疑莊顏是“裝出來”的，是聯(lián)合國派來監(jiān)視他的，但又怎么樣，他對這個夢中情人很滿意。
死也值了，他想就這樣過下去。
于是，羅輯親手打破沉默，向莊顏發(fā)問。
“顏顏，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背叛了所有人，又或者為了拯救全世界，你跟孩子會離開我嗎？”
羅輯那種乞求的眼神，讓莊顏動容起來。
“羅老師，能不能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你這樣我很擔心的?！?p> 莊顏知道外面的事情，她擔心他也會受泰勒的影響，想不開。
雙手握著熱牛奶，羅輯盯著熱牛奶所冒出的熱氣，又點點頭。
“好，顏顏，我把外面的事情經(jīng)過，告訴你吧?！?p> ……
“你需要休息，在這里好好休息幾天吧?！绷_輯說。
泰勒緩慢地點點頭：“是的，我需要休息，博士，只有我們之間才能相互理解對方的痛苦，這是我來找你的原因?！?p> 他抬頭看看，太陽已經(jīng)落下去一會兒了，伊甸園在暮色中漸漸模糊。
“這里真是天堂，我可以一個人到湖邊走走嗎？”
“你在這里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好好放松一下吧，一會兒我叫你吃飯。”
泰勒向湖邊走去后，羅輯坐下來，陷入沉重的思緒。
這五年來，他沉浸在幸福的海洋中，甚至忘記了外面的時間，忘記了自己是救世主般的面壁者。
泰勒的最后幾句話在他耳邊回蕩，面壁者真有從怪圈中脫身的可能嗎，如何打破這鐵一般的邏輯枷鎖。
等等，泰勒去湖邊干嘛？
羅輯突然猛醒過來，抬頭望去，湖邊暮色蒼茫，泰勒巳不見蹤影。
這時，一名約二十多歲的陌生人跑到羅輯面前，羅輯看他氣喘吁吁的樣子，感覺有些后怕。
怕不是有什么大事發(fā)生吧。
“羅輯先生，我是喬·哈德森，是泰勒的干兒子，恕我無意冒犯，但請回答我，我干爹現(xiàn)在去哪了？”
“去了湖邊……唉！別跑這么快，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p> 羅輯猛跳起身，跟喬·哈德森向湖邊跑去，他想大聲喊，但又怕驚動了莊顏和孩子，只能拼命快跑。
寧靜的暮色中，只能聽到他的腳步踏在草坪上的噗噗聲，而喬·哈德森已不見了蹤影。
在這個節(jié)奏中，突然插進了輕輕的“嗒”的一聲。
那是來自湖邊的一聲槍響。
停下腳步，羅輯呆呆地愣在原地，他現(xiàn)在腦子里嗡嗡的，似乎剛才的槍聲已經(jīng)刻進他的腦海里。
夕陽西下，微波粼粼的湖泊將陽光撒在眼前，他隱約能看到有兩個豎立的人影。
那是喬·哈德森跟泰勒的背影。
“爸！”
喬·哈德森松了一口氣，他不敢想象自己再晚一步，結(jié)局會是怎么樣的。
泰勒把槍放下，摸了摸右臉頰上的子彈擦傷，鮮血流的不是很多。
剛才，要不是喬·哈德森向泰勒呼喊，引起了泰勒的注意，在按下扳機前轉(zhuǎn)過頭，恐怕泰勒真的自殺成功了。
“爸，把槍扔了，把槍扔了?！眴獭す律瓌駥У馈?p> 泰勒照辦了，把槍隨手扔向湖泊，激起一片燦爛的水花，槍再也找不著了。
接著，泰勒身子一軟，還好有喬·哈德森及時扶住。
“哈德森，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把你也拉進這個怪圈，承受本不該屬于你的痛苦?！?p> “沒事的，這是我愿意的，我愿意承擔干爹的一切責任?！?p> 兩人慢慢坐在地上，喬·哈德森這時發(fā)現(xiàn)，大概是因為這幾天來的思想斗爭，讓泰勒本來就略顯憔悴的面孔更顯憔悴。
“當初之所以答應你，讓你成為代理面壁者，其實都是我的私心作祟??！是我鬼迷心竅，才想著讓你替我贖罪，但過了幾天，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碧├者B忙向他道歉。
有這么好的干兒子，我卻第一時間想著自己，泰勒啊，你可真是個混蛋！
這時，羅輯在他們的不遠處停下腳步，他知道自己無法干涉他們的事情，便沒有發(fā)聲。
同時，有他在，附近沒人敢接近他們。
“我真的累了，我現(xiàn)在不止是個反人類的殺人犯，還是一名把干兒子賣給‘妓院’的混蛋?！?p> “沒關(guān)系的，干爹，沒人會覺得你是錯的，因為結(jié)果都沒有開始?！?p> 聽到喬·哈德森說出這樣的話，泰勒的內(nèi)心多少能得到一些慰藉。
“好，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干涉你的一切，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喬·哈德森，盡情地大展拳腳吧?！?p> “怎么搞得你要斷絕關(guān)系似的。”喬·哈德森破涕而笑。
看起來，泰勒他不想尋死了。
“不是，我想提前退休，像羅輯博士那樣遠離世俗煩惱，起碼我不用看到人類最后的落日?！?p> “如果你想看落日，我陪你?！眴獭す律o泰勒一個擁抱。
此時還未結(jié)束的夕陽，再配上這個畫面，羅輯想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那我呢？也是會如此？
……
羅輯講述完這件事后，一口氣飲完那杯熱牛奶，宛如如釋重負一般。
“莊顏，我再問一遍，真到了那個時候，你跟孩子是否會離開我?！?p> 莊顏沒有作答，這讓羅輯放棄了繼續(xù)追問的想法。
她這是，默認了嗎？
于是，羅輯拋開牛奶瓶，撲到莊顏的懷里，像個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可是我真的不想你們離開。”
莊顏依舊沒有說話，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fā)，這在無形中給他一種微不足道的安慰。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我跟孩子會選擇離開，因為我們不想拖累你，羅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