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瑩死死抓著言兼衣服的后擺,臉上滿是害怕,再次忍不住開口問:“言兼哥哥,你到底要去哪兒啊?”
先前言兼從說完那句“搞定了”之后,臉上的表情就一直僵硬著,眼睛似閉似睜,看不真切,嘴角微微向上拉著,也不管月瑩,自顧自順著小徑往下一直走,似乎山下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著他,在碎石遍布的小徑上留下一連串血腳印。
月瑩還震驚于眼前的黃鼠狼和言兼哥哥講定交易一起閉上眼后沒過多久就突然漂浮起來突然炸掉,一時間沒去注意言兼的異常,直到言兼從她身旁錯過,看到言兼要離開,才連忙問他:“言兼哥哥,你要去哪兒???”
見言兼不理她,她又跟上前去抓住言兼的胳膊,想拽住他:“言兼哥哥!你腳都破了,快停下來!”
言兼表情不動,甩開月瑩的手臂,只默默往前走;月瑩只好抓住他系在腰上的沖鋒衣,邊跟著他走邊叫他,盡管毫無作用,但是在言兼哥哥自己說的花費半生陽壽換取兩人一起離開之后,她就知道不管怎樣,她都不能不管言兼哥哥——就算他一開始像個傻子一樣。
就在她自己都不記得第幾次問言兼究竟要去哪的時候,言兼突然睜開雙眼,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接著更是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然而眼睛中詭奇的金光似乎預示著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翻天覆地的變化。
“言兼哥哥!你怎么了!”手中抓著的衣擺突然往下滑落,月瑩被驚了個措手不及,只看到言兼跪在地上大口喘氣,滿臉寫滿了痛苦,雙眼中似乎有光芒明暗交替,她在言兼身后看不清楚。
“嗬——”長吸一口氣,言兼終于恢復了對于身體的掌控。
他剛才雖然看似沒有意識的在小徑上走著,但是他其實能感受到周邊都發(fā)生了什么,也包括月瑩就算驚魂未定也還是在他身后跟著他這件事。
當下意識恢復,言兼有些費力地單手拄著地面顫顫巍巍的站起。
月瑩想要扶他,但還沒來得及伸手,整個人就被轉(zhuǎn)過身單膝蹲下的言兼單手抱在懷里;她聽見哥哥輕聲對她說:“沒事了,沒事了?!?p> 月瑩方才一直強裝的鎮(zhèn)定突然崩潰,紅通通的雙眼中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嗚啊啊啊啊啊?。⊙约娓绺?!你沒事了!”
言兼抱著懷里的小姑娘,抱著對方的手往上抬起來擦了擦她的眼淚——另一只手上沾著方才的黑膠,不好弄臟小姑娘身上的衣物。
雙手緊緊勾著言兼的脖子,月瑩哭得格外大聲:此前她迷路與家人走散時心底其實就滿是害怕,但是為了在森林中的安全,她一直把這份恐懼壓在心底,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和言兼相遇之時雖然短暫地被這個傻子哥哥逗樂了,但此后這短短三四個小時,對于她來說實在過于光怪陸離,而且那只詭異的黃鼠狼還說要吃了她!
當言兼終于解決對方之后,又陷入這樣游魂一般的狀態(tài)中,她別無選擇,只能跟著他以防他出現(xiàn)什么意外。
與父母分別的十數(shù)個小時之間,埋藏在心底的恐懼,孤獨,驚惶,終于在恢復正常的言兼抱住她那一瞬間完全釋放出來。
月瑩放肆地大哭著,像是要釋放出她所有的委屈和害怕;此前不管發(fā)生什么都強打著的精神對于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而言還是太過沉重。
言兼在起初安慰了對方那兩句之后就一直沉默著,他知道,這個看起來堅強的孩子這個時候確實需要一個足以撐起她眼前天空的臂膀。
“言兼哥哥?!笨蘼曋饾u停下,月瑩的眼睛腫起,輕輕掙開言兼的懷抱,取下背包,還殘留著幾分哭腔地問道:“你的腳破了,我?guī)湍闾幚硪幌掳伞!?p> 言兼看著眼前恢復正常的小姑娘,臉上扯起一個微笑。
果然,不管看起來怎樣成熟,孩子還是孩子。
身為成年人,就應該為了孩子撐起一片天空,至少不能將一切的重擔壓在對方的肩上。
臉上帶著微笑和幾分憐憫,言兼暫時不去考慮面前的小姑娘莫名其妙的來歷,他只知道面前的小姑娘需要休息:“不用了,月瑩?!?p> 一屁股坐在地上,言兼抬起腳掌給月瑩看:“你看,我腳上哪有傷啊?”
月瑩湊近去看,之前明明留下了一連串血腳印的腳掌上根本沒有任何傷口,只是沾著很多灰塵。
“但,但是——”月瑩剛要回頭去指方才留下的血腳印,卻發(fā)現(xiàn)地上哪里有什么腳印,石頭小徑上只有幾棵被踩到的小草宣告著剛才有個沒公德心的家伙從它頭頂踩了過去。
月瑩腦海一陣迷糊,剛才明明還在那兒的啊。
“好了,已經(jīng)很晚了,你該休息一下了?!毖约孓D(zhuǎn)身對著她:“來吧,我背你,咱們找個適合的地方先扎營休息一會兒,至少到明早吧?!?p> 月瑩本來還有著幾分羞澀,畢竟眼前的哥哥除了腰間圍著她的沖鋒衣以外,什么都沒穿;但是當言兼又說了一句“快休息吧”的時候,她的眼皮突然變得沉重,不由自主地趴到了言兼的背上。
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月瑩在言兼背上疲憊地陷入了夢鄉(xiāng)。
言兼背起身后的小姑娘,站起身來,齜牙咧嘴:“好像不該逞強的,腳掌還真痛啊?!?p> 試著走了兩步,上山之時就被碎石戳的滿是傷口的腳掌傳來一陣陣疼痛,讓言兼本就緊皺著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咬咬牙,言兼心里只默默想著,小姑娘已經(jīng)很累了,自己絕不能再給她添麻煩,比這個疼痛程度高上不知多少的各種各樣的死法自己不都撐過來了么?
區(qū)區(qū)疼痛而已,憑什么征服他的意志?!
這一切都是不死之人的經(jīng)歷,只是新添的這道痕跡有些微不足道的苦楚。
青年顛了顛背后的小姑娘,一步,又一步地向山下走去。
身后是一條血腳印的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