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父親的怒火
光宗耀祖是父親常掛嘴邊的，而顧慎行就是他全部寄托的所在。
顧慎行從小到大和父親的溝通方式，基本上是父親說他聽，基本沒有表達(dá)自己機(jī)會的時刻。
這段時間里，顧慎行沒有主動和任何人聯(lián)系。他的迷茫、他的彷徨甚至他的難過，不曾向任何人傾訴。
記得在實習(xí)的時候，顧慎行不管遇到什么開心的、不開心的都會和唐左在電話里說一通?，F(xiàn)在呢，顧慎行無人可訴。
巴城是顧慎行實習(xí)時來的城市，之后無論顧慎行中間遇到了什么樣的事，他依然扎根在這方土地。
顧慎行見證了房價每平米從九千元到三萬的飛漲，那時他的辦公桌在窗戶邊上，往左看是有一個快完工的樓盤，從上而下掛著一個鮮紅色的條幅“好房現(xiàn)價9000元/㎡”。
當(dāng)時顧慎行就盤算著湊個首付，以后留在這個城市了！等父母親退休后，就接過來和自己一起生活。
誰承想計劃永遠(yuǎn)趕不上變化，等畢業(yè)論文答辯后再回到這座城市，顧慎行徹底是湊不齊了。
父親對畢業(yè)后顧慎行繼續(xù)留在巴城是持反對意見的。逢他假期回家，除了顧慎行進(jìn)家門時喊聲“爸”，能得到個“嗯”之外，父親的臉色是要多黑有多黑。
所以，混成這個樣子的顧慎行是絕對不敢和家里提自己還沒工作的事。
估計父親知道了，既要痛斥顧慎行丟人現(xiàn)臉，更會要求他立馬離開巴城回家。
越想這些問題，顧慎行心情越煩躁。
前幾天，姨奶奶家的兒子，也就是顧慎行的小表叔發(fā)了一個微信來，說是現(xiàn)在家里兩個孩子讀書，去年因為疫情也沒多少收入。最近想開個店，能不能和慎行借點錢。
慎行的姨奶奶，也就是自己父親的親小姨，他們雖然隔了輩分，但相差沒幾歲。而且從小顧慎行隨著奶奶經(jīng)常去姨奶奶家走親戚。
事實上，小表叔比顧慎行就大三歲，兩個人從小玩到大。在上大學(xué)之前他們處得和哥們一樣，后來隨著顧慎行上大學(xué)，畢業(yè)后來巴城，小表叔又早早結(jié)婚生子等種種原因，兩個人慢慢疏遠(yuǎn)。
小表叔表示自己現(xiàn)在確實困難，估計認(rèn)為顧慎行畢業(yè)后一直工作，至今沒有買房買車的大支出，手里怎么也有不少積蓄。
思索下，顧慎行想著我還是回個電話過去。
“小叔，你開店我肯定支持~”
“慎行，我不要多，現(xiàn)在就差一臺機(jī)器的錢，本來和你大舅爹家的大寶哥都講好了，臨時他工地急用錢，也沒辦法支給我了。”小表叔在電話那頭攔住了慎行接下來的話。
“那小叔，你看你現(xiàn)在要多少”，慎行忖度著問。
“嗯，五萬，等我周轉(zhuǎn)過來盡快還你~”
“五萬？小叔，我現(xiàn)在手頭有的大概有兩三萬不到，你看你最遲什么時候，我這些年掙多少花多少~”
“慎行，我和你爸說好了，他是答應(yīng)我你這邊五萬不成問題的”，顧慎行沒想到小表叔不是來和自己商量的，是和父親已經(jīng)確定下來的事，通知一下自己這邊罷了。
“小叔，是這樣的，我還有部分拿給朋友了，他才買的房找我借了，我最近又~”顧慎行在想要不要和小表叔說自己沒工作的事。
“最近怎么了，慎行，你不會不想借，在和我找借口吧，剛巧我找你，你就沒錢借你朋友了”，現(xiàn)在的小表叔好像再也不是當(dāng)年一起釣龍蝦、蹲在地上玩四驅(qū)賽車的那位了，語氣里滿是對慎行的揶揄和不信任。
沒辦法，顧慎行只得把自己最近沒有工作的事情和盤托出，在巴城房租、水電費和一日三餐那一樣都要花錢，他不得不給自己留點傍身的備用金。
和小表叔談妥，顧慎行把自己短期的理財以及微信里的錢都湊了下，一共三萬直接打到小表叔的卡上。
最后，小表叔顧慎行掛電話時，語氣中能聽出來他的不滿，表示三萬自己這邊有錢了很快就會還慎行的，不要擔(dān)心。剩下的兩萬自己還要再求其他人。
顧慎行很無奈，自己這些年并沒有攢下多少錢，之前有多少花多少，等到想攢錢的時候，各種開支有增無減，也只得作罷。
現(xiàn)在借錢的反倒不是，顧慎行還得陪著小心和小表叔說自己的境遇，盡管他知道沒有人可以是真正的“感同身受”。
手機(jī)再一次地想起，顧慎行一看是“老顧”的名字閃在屏幕上。
愣了下后，趕緊接起來，“喂，爸”。
“你還知道喊我，你小叔那三萬是怎么回事~”老顧在電話那頭冷冷地說。
“爸，是小叔要開店，和我借錢周轉(zhuǎn)下”，顧慎行想打馬虎眼。
“我問是三萬怎么回事？不是五萬嗎？”，看來小表叔是一點沒給自己遮掩。
“爸，我手頭就這么多都拿給小叔了，我和小叔也說了朋友之前和我借”，顧慎行只得硬著頭皮。
“顧慎行，你是不打算和我說實話了，你現(xiàn)在是不是天天閑著”，這是老顧蓄勢待發(fā)的前奏——咆哮，像大雨前悶在天空里的雷，接下來就是震天動地的發(fā)作。
“你馬上都三十的人了，還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
“我和你小叔說好的五萬，你說你借給朋友了~”
“顧慎行，你外面能混就混吧，不能混趁早回家~”
“你看你胡大爺家的兒子，和你一般大，現(xiàn)在在縣里檢察院坐辦公室的，他媳婦二胎都有了~”
顧慎行插不上話，想和老顧解釋，并非自己不上班，在找工作；又想解釋回家自己能做什么以及不是自己不結(jié)婚，只還沒遇到喜歡的人~
總之，顧慎行無話可說。
十分鐘后，老顧的發(fā)飆終于告一段落。
顧慎行聽到老媽在那邊勸說的聲音依稀傳來，“兒子，在外也不容易，五萬說拿出來就拿出來？他自己不得吃飯花費，有話好好說~”
顧慎行最終和老顧表示，自己這兩天會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