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帝心如淵
“侯君集?!?p> 李世民心中念叨著這個名字,不覺間嘴角念叨出來。
坐在殿下案桌的侯君集聽聞細(xì)微呢喃,趕忙從案桌后起身,幾步便跨上大殿,掛上笑臉謹(jǐn)慎回復(fù)。
“誒,陛下,微臣在!”
目光掃向殿下微弓背,畢恭畢敬的人影一眼,李世民微蹷眉頭。
方臉寬頜,濃眉棗面,舉手投足唯唯諾諾的臣子,無論從身姿還是舉止來看,侯君集怎么都不像是一個腦長反骨,禍害自己江山的人!
難不成真是自己看走了眼?
【老奸巨猾的老賊!】
李閑半瞇眼簾,望著殿堂上躬身揖禮的背影,忍不住緊皺眉頭,一臉嫌棄。
【你這虛偽的老東西,簡直喪心病狂!府中豢養(yǎng)兩個只食人乳的美人,供你淫欲享樂!廉恥何在,禮儀何在?】
【高昌之戰(zhàn),更是在戰(zhàn)事之中大肆斂財,引得軍營將士如同匪賊一般!軍紀(jì)何在?主將威嚴(yán)何在?】
【策劃玄武門事變,不知是嘗到了甜頭,還是狂妄的意味自己能左右大唐歷史?想換君王便如同飲茶一般隨意?說到底,乃是你私欲泛濫,累教不改!你這樣的人如何配得上功臣二字?】
嗡。
李世民只覺自己腦袋發(fā)懵,一片混沌!
三條罪狀,公私皆有。
件件皆是驚世駭俗的大事。
虎目中厲芒迸射而出,大手攥緊龍座扶手,隱隱顫抖,縱然是一向沉穩(wěn)冷靜的李世民,此刻也難遏心中憤怒。
殿中恍如清風(fēng)穿過,燈盞燭火抖動,青鼎香薰散亂。
凝視龍座的一張張面孔上浮現(xiàn)驚愕,不知陛下此刻為何有了怒意。
被陰暗隱藏的眸子中隱隱泛起一抹惶恐,不覺間似乎寂靜的大殿多上一股似有似無的血腥氣息。
李閑也感受到大殿上一抹凝重正在悄然散開,思緒陡然間收攏,謹(jǐn)慎的探出頭顱,望向龍坐上面色陰沉的人影。
【這……這是怎么了?】
【難不成陛下想起了舊事,亦或是對殿上這位老臣當(dāng)真動了殺伐之心?】
【可今夜來,侯君集乃是中規(guī)中矩,表現(xiàn)并未出格,難不成李世民念及陳年舊事對侯君集有了忌憚?想當(dāng)著群臣的面打壓打壓這個臣子?】
猜測之人不單單只有李閑一人,佇立殿前,直面帝威的侯君集心中已然泛起寒意。
方才自己那一瞥,已然從帝王眼中看出一抹憤怒,驀然間被那道穿透人心的眼眸所攝,心間雜亂如麻。
難不成自己禮數(shù)不周?對君王不敬?
或者是陛下洞悉萬物,已然知曉自己一些劣跡?
亦或者自己寵溺的家仆武夫在皇城中闖下了禍?zhǔn)?,被傳入帝王耳畔?p> 還是說有家仆稟報,將自己金玉藏嬌的事情抖露出去?
未知的恐懼如漆黑深淵吞噬著侯君集戰(zhàn)栗的心靈,拱起的雙手緊緊擠攥,不安的情緒在心間發(fā)酵,膨脹。
僅僅是這片刻,侯君集已然能感覺到后背發(fā)涼,額上冷汗涔涔,呼吸也漸漸沉重起來。
李世民的舉動讓長孫皇后也頗為驚詫,望向身側(cè)陰晴不定的臉龐,一抹憂慮浮現(xiàn)眉宇之間。
玉手挽過臂彎,輕輕按扶在青筋暴起的手背上,長孫皇后輕喚出聲。
“陛下……”
如清泉叮咚的悅耳聲音,沁入心田,緩緩熄滅李世民即將躁動的心神。
緊攥龍座的大手在下一刻緩緩舒展,李世民臉上的怒氣在下一刻緩緩消散,眉頭輕舒,扭頭看了過來。
精致的面容上,秀美輕皺,浮起擔(dān)憂,朱唇輕啟詢問起來。
“陛下可是身體不適?”
正欲開口的一瞬,李世民心間再次縈繞起李閑之前的預(yù)測。
須臾間,眼中的怒火消弭于無,轉(zhuǎn)而柔情疼愛。
面容恢復(fù)常態(tài)之際,有大手揚(yáng)起,撫摸上細(xì)嫩的臉蛋,李世民的臉龐現(xiàn)出淡淡微笑。
“不礙事的,觀音婢擔(dān)憂了?!?p> 觀音婢乃是長孫皇后的乳名,也是帝王帝后間平息干戈的秘密。
長孫皇后知道,只有陛下確實安然無恙才會提及這個名號。
聽聞此處,眉宇間的那抹凝重淡散,長孫皇后輕舒一口氣。
耳側(cè),李世民的聲音格外平和,劃破寂靜,在大殿上郎朗傳出。
“唉~皇宮待的久了,身子骨也不及奔波征戰(zhàn)那些時候。”
“淺酌幾杯,頓感身體欠安?!?p> “諸位愛卿,受驚了?!?p> 一席話語傳出,大殿上的凝重陰云驟然散去,在一聲聲長吁聲中,恍若撥云見日般再度活躍起來。
身為李世民妻兄的長孫無忌擔(dān)憂帝王龍王,面顯擔(dān)憂,起身拱手。
“陛下日理萬機(jī),此番已是萬家燈火之時,龍體欠安,陛下理當(dāng)歇息才是?!?p> 龍座上,李世民微微點(diǎn)頭,揮手壓壓,示意長孫無忌落座。
聽聞諸多事宜,尤其是侯君集斑斑劣跡,李世民已然毫無閑情逸致。
索性趁著長孫無忌的提議,離席靜思。
心念即此,李世民虎目移至殿堂上略顯不安的人影,盈盈一笑。
“侯君集?!?p> “臣在?!?p> “朕登基以來,你立下汗馬功勞,朕今日甚是歡喜,想與你閑談一些過往之事,宴散之時,你便前來與朕敘敘舊吧?!?p> 呼~
侯君集長吁一口氣來,抹過額頭汗珠,趕忙拱手揖禮。
“臣,遵旨?!?p> 李世民緩緩站起身來,環(huán)視一眼群臣,揮揮手臂。
“諸位愛卿,此番皇后壽誕,暢飲闊談,不必拘禮。”
說罷,在長孫皇后的攙扶下,龍行虎步跨過殿堂,只往寢宮而去。
宮女簇?fù)?,宦官散去,宴席上自然由長孫無忌主持,朗聲敬酒之中,杯盞交鳴,整個殿堂再度回歸先前喜慶。
走廊上,長孫皇后攙扶滿腹心事的李世民,聽聞耳畔宴席喧嘩漸遠(yuǎn),關(guān)切詢問。
“陛下,可是有心事?”
緩行腳步停頓片刻,李世民伸手招過身后跟隨的大宦官榮公公,沉聲道。
“即可派遣一千御林甲士,搜查侯府?!?p> 待細(xì)碎腳步匆忙消失走廊,長孫皇后擰起眉頭。
“陛下,這……”
話未說完,大手輕拍臂彎上的玉手,轉(zhuǎn)開了話題。
“觀音婢啊,今日文武功臣子嗣均已入殿,公主的婚事,可有心儀人選?”
李世民不說,長孫皇后不問,這乃是兩人間不成文的規(guī)矩。
放下心中疑慮,長孫皇后淺淺一笑。
“臣妾看來,房相次子,精通書畫,雖為年少卻以身居高位,前途無量?!?p> 步履碾過木階,沙沙作響,李世民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贊譽(yù)。
“朕看來,這李閑倒是一顆好苗?!?p> “李閑?”
長孫皇后柳眉微皺,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