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秋季送溫暖
天光推過灰蒙，金輝刺破云霞，染出彤紅朝霞。
晨光蔓延過立下草人的田埂，照射在堅實的黃泥道路上。
工坊府門尚未打開，門前已然排起長龍。
挽著籃子的農(nóng)婦，寶貝般的撫摸竹籃中綁好的公雞，笑盈盈的回過頭顱，望著后面扛著麻布袋子的壯年。
“阿虎，挖上這么多野菜，費(fèi)了不少時辰吧？你也不怕那官爺吃不下？”
少年目光略過農(nóng)婦那只花公雞，頗有些不好意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嬸凈說些笑話俺的話，你看你們捉雞拿鴨，都是村中寶貝的東西?！?p> “俺婆娘生孩，花了不少，弄這些野菜還怕官爺不要咧?！?p> “要是真能換個煤爐，讓俺孩能過個暖冬，官爺讓俺在工坊中做個不要錢的短工，俺也愿意?！?p> 農(nóng)村人實誠，在上次再三印證下，知曉李閑換取煤爐的事跡不假，都紛紛興奮起來。
寒冬凍死人不是駭人聽聞，乃是這些年常有的事。
畢竟那皇城之中的木炭，是這些子民們無福消受的東西，能有這解決保暖的煤爐當(dāng)然再好不過。
尤其是聽聞煤爐最后要在皇城買賣，質(zhì)樸子民們欣喜之余，更是不惜忍痛割愛將家中不少‘寶貝’搜騰出來，為的便是能換到煤爐時能心中安穩(wěn)。
因而工坊前，不少子民拿著雞鴨鵝，還有成筐的雞蛋，和山中撿到的蘑菇菌子和一些挖去的野菜。
原本這些事物乃是要在皇城中擺上攤點售賣，可畢竟換取之物過于貴重，不少人心中還是打著鼓，伸長脖子翹首以盼，生怕?lián)Q不到。
吱嘎~
府門被從里推開，持刀護(hù)院看到這盛景，為之一怔，微微安頓幾句騷動人群，方才打開門扉。
不多時，李閑身著睡袍揉著惺忪睡眼，出現(xiàn)在洞開府門，看上一眼門外熱情子民，面色一怔。
目光一一從那些所提的事物上略過，心中泛起一抹暖意。
雞鴨大魚大肉，或許這些子民平素中都舍不得品上一口的東西，此刻竟然能拱手相送。
“鄉(xiāng)親們……”
一句話語帶出顫音，李閑些許感動，眼眶有些濕潤。
“這不過是一個尋?；馉t，大可不必如此?！?p> “這些雞鴨魚肉，還有那羔羊，太過貴重。拿回去吧……”
話為說完，名為阿虎的少年卸下肩上的麻袋，打開麻布口袋，眼神中多有幾分期待。
“官爺，咱們都是村落人，這些東西比不上你們的吃食，可這是咱家中最好的了，你莫要嫌棄?！?p> “看著天氣也要寒冷起來，俺家孩還未滿歲，木炭買不起，薪柴賣了錢所剩不多?！?p> “還望官爺能賒個煤爐過上一個寒冬，待俺孩稍大一些好生養(yǎng)些，待初春還下也行?！?p> 說道此處，阿虎抹了把要掉下的淚珠，眼神中有哀求神色。
“這些野菜不夠俺還可以挖，俺有的是力氣，只要官爺不嫌棄，俺留下來打打雜也成！”
“官爺，你看……”
為首婦人拉過阿虎站進(jìn)隊列，日頭曬出的古銅色面龐上掛起質(zhì)樸笑容，望向李閑。
“官爺，你看這娃村中也可憐，再不成俺家這只雞也一并換了。”
“俺知道你這煤爐金貴，可咱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也只有這些，你莫要不收，咱們有話可以商量嘛！”
說再多也是多余，李閑索性大手一揮。
“一戶一個，登記在冊，便自行拿走！”
“日后拿上戶籍冊子來，每日領(lǐng)賞兩煤，晚上夠用！”
話音落下，眾人歡呼雀躍起來，興奮的塞下拿來的雞鴨，報上嶄新的爐子來。
堪堪從外邊趕回來的程處默，看著工坊中出出進(jìn)進(jìn)的人群，各個手抱爐子，現(xiàn)實一愣，轉(zhuǎn)為跑去李閑身側(cè)，面色焦躁。
“你??！簡直是不操心的主！皇城關(guān)于你的流言都傳開了，還有閑情在此施樂好善！”
“文人世子們在酒肆鬧開了鍋，說是要聲討你造這種無良器物，生產(chǎn)毒煙，坑害子民！”
“我還聽聞那朝中也有動靜！就連長孫府邸也發(fā)出了公告，石炭售出，概不負(fù)責(zé)?！?p> “哎呀！你啊你……”
一屁股塌在座椅上，程處默心境跌入谷底，捏過茶杯豪飲一口，也并未能將心中郁憤氣沖淡。
阿虎雙手環(huán)著爐子，路過之時恰好聽完此話，黝黑臉頰嘿嘿一笑。
“官爺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心善人好之人，怎么會坑害咱們這些相熟之人。”
“依俺來看，定然是一些人趁機(jī)造謠，怕囤積的木炭垮價才這般誣陷?！?p> “官爺放心，改日俺在皇城擺攤之時，挨家挨戶說道，告訴他們這煤爐有多好使！讓他們后悔還來不及！”
雖然交情不深，但至少兩月的相處下來，村民心中也有判斷。
平素之中連官腔官架都沒有的人，哪里會生產(chǎn)什么毒物？又何必這般廉價的送與他們。
不少子民抱著領(lǐng)到的煤爐湊上前來，說上幾句好話。
“官爺?shù)纳屏急菹驴吹囊?，老天爺看的見！陛下要?zé)罰，我們就去宮門口討說法！”
“對！說的沒錯！向官爺這樣的好人，不能白白受了冤屈！”
“官爺啊，爐子俺先拿走了，改日再來登門拜謝，俺在青州有個親戚，皇城的不要，俺們背去青州也要給你賣掉。”
一言一語句句發(fā)自肺腑，雖是質(zhì)樸，卻并未絲毫懷疑。
李閑起身朝眾人拱手告別，心頭那份感動直至最后一人依舊暖暖。
望著滿載而去的背影，李閑面上春風(fēng)和煦，負(fù)手在后。
“瞧啊，這便是咱們大唐?！?p> “素未深交之人，連姓名都不曾知曉，卻在同一張案桌喝過茶，暢聊五湖四海。”
“反倒是朝堂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同僚們，對你了如指掌，卻在私下之中使著絆子?！?p> 程處默嘆上一口氣，目光從遠(yuǎn)去的子民身上收回。
或許是被先前村民們的謝意感染，心頭也平復(fù)不少，望向身側(cè)的李閑，緩緩開口。
“縱然子民這般說道，總不能真讓他們這般去做?！?p> “說說吧，咱們?nèi)绾螒?yīng)對？”
重新躺回座椅上，李閑雙手枕上頭顱，愜意的合上眼簾。
“還能怎么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快去點點煤爐，拿了多少，咱們明日再送一日，便不再送出?！?p> “別讓咱們最大的東家知曉，不然又不知要有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