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曼蘇達婆,在曼尼普爾無人不曉,老幼婦孺皆知,人們把她當作了神主的使者,但她本人自稱凡人,供奉著一尊無名之神,不信任何教派,而且無意授徒立宗,宣講自明的奧義,她做的初時惟有禳祈祛邪解人困苦,后來看不過遂也幫人看看病,消除紛爭。
薩拉迦娜找遍了整個曼尼普爾,卻沒見到曼蘇達婆。一問起曼蘇達婆,人們便回答,“哦,那個仁慈的曼蘇達婆”,“哦,智慧的曼蘇達婆啊”,“啊,神明的曼蘇達婆”,接著會烏拉烏拉講一些她的傳聞神跡,耐心聽完,當問到她在哪里呢,無一人不搖頭,因為上師居無定所,經(jīng)年云游。連她的模樣都無定言,有的說她奇瘦,有的說她胖嘟嘟,也有的說她修身為真,有了化身。
因曼蘇達婆不喜留影,竟無一張照片流出來。在倫敦城時,白瑪曲培告訴薩拉迦娜,到了曼尼普爾一問便知。知是知了,可沒人說的上來她在哪兒,最多指出去了哪個地方,等去了才知道人已走了有些時日。曼蘇達婆就像一朵飄在曼尼普爾的云,你抬頭時它在那里,想追卻怎么也追不上,待要追上了不知為何又全無了蹤跡。
格魯爾被安置在了息圓里,靠著飛行器上的醫(yī)療系統(tǒng)維持著生命體征,可無法抑止住妖毒的蔓延。雖然薩拉迦娜用種子封了格魯爾的血脈,但也只是權且之計,一是妖毒仍能緩慢入血,二是種子會引起格魯爾體內龍魄的抵御反應,薩拉迦娜須時時注力,防止種子被清除,這對虛弱的格魯爾亦為消耗摧殘。
還有,不知可惡的薩梅爾帶著“帝君”去了哪里。從始至終,倫敦城內發(fā)生過一次大的能量波動,它是屬于“帝君”的,但是在那一刻后,“帝君”的氣息就再也感受不到了,它不同于死亡后的寂滅,而是憑空沒有了。薩拉迦娜不相信能有人對“帝君”一擊必殺,更不相信會有人在不施展巨大能量的條件下,對“帝君”施行物滅,消除它的一切存在,除非那人是神。
“息圓”停止飛行,煩躁的薩拉迦娜跳下艙門把它收在脖子上。她想到地面走走,她的心有些疲累虛脫,需要找個堅實的東西尋以精神的慰藉。而此處山光旖旎,鳥鳴啁啾,恰逢新雨初霽景色麗人,著實可供賞玩消遣一回。
“什么時候回家呢?”這里讓薩拉迦娜想起了家鄉(xiāng),美麗的阿尼摩斯星。那是個想想便可心曠神怡的去處。
攀上一峰眺望極遠,薩拉迦娜心神飛蕩,“我是為了什么才來到地球的?”——答案是什么,她仍想不起來。
“不要!不要??!”一陣揪心的喊叫,從山坡上一座孤零零的木屋傳來。聲音婉麗,應該是個年歲不大的女孩子。
“除了山野風林飛禽走獸,還有誰能聽到呼聲呢?”
薩拉迦娜無心做一個英雄,無論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還是救世。因為和馮一男分開后,薩拉迦娜對地球上的人類失望透頂,以為他們自私自大,妄以自己一類欲求來定義整個自然世界的法則。
自與“帝君”獨行于世,她去了很多城市,想做的只有察人之惡,來印證人類行不配德,至于對惡行作出的懲罰,不過是聲蕩山谷的回音,僅是為了使行動完整的尾音,并非出自正義憐憫。而之所以答應薩梅爾去救人,也在察惡,非善。
“不要!不要!”小女孩的喊聲再度響徹山野。她被幾個人拖出了房子,果然是個身量矮小的女孩子。
薩拉迦娜聽到了衣服和草荊摩擦的“簌簌”聲。小女孩在她眼中像極了一只小兔,飽滿的肌膚和亮閃的眼睛充溢著生氣和靈性,盡管她在泥里已滿身污穢。
“放開她!”薩拉迦娜忍不住跳上前,拿草籽彈開拖小女孩的手。
“你是什么人?”幾個男人放下小女孩,圍上薩拉迦娜。他們一樣打扮,身著藍衣,頭包紅色頭巾,額涂黃月牙。
“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孩子嗎?”
“欺負她?是她來了好運,被上師父相中了。你也可以和我們走,上師父會喜歡的。這可是大大的福分?!?p> “她既不想走,誰也別想帶走她?!彼_拉迦娜怒目相向。幾個“黃月牙”尚未反應,既已被一股莫名力量推開一邊,小女孩到了薩拉迦娜的身后。
自古山中多異事,幾人駭然,遂言,“哼!你問她。她自己說,是不是我們逼她?”
小女孩倒有膽量,不經(jīng)問便站了出來,說“我欠了錢,該和他們去。”
“怎么樣?這可是她自己說的!哼!”
“多少錢?我替她還?!?p> “已經(jīng)晚了。上師父現(xiàn)在要人不要錢。”
“可是我還不能走。媽媽剛好,需要人照顧幾天。就幾天!等媽媽再好一點,我自己就會去。就幾天!求求你們!”說著小女孩要跪下,卻被薩拉迦娜伸手扶住。
“當初你是在神前發(fā)了愿的,說拿不出錢就以身來抵,如今各種推脫,是不得好報的。省費口舌,快和我們走!”一人便要去拽小女孩,手剛伸出就被草籽彈中,斷了半截。那人疼得吱哇亂叫,口中亂罵。
其余幾人互使眼色,拉上受傷的師兄趕緊跑了。他們邊跑邊回頭喊,“都等著!黑了心的!忘了是誰救了你媽媽!勾結妖邪,打傷上師之徒,上師父不會輕饒了。神也詛咒你們!”
“他們是誰?”薩拉迦娜被小女孩讓進了木屋。屋子里陳列雜亂不堪,家用器具各處浮著一層土,一個花白頭發(fā)的女人躺在木板做的床上,看樣子睡著了。
小女孩翻了半天找出一個杯子,又去院里打來水洗了又洗,才沏上濃茶恭恭敬敬地遞給薩拉迦娜,說“家里只有這個了。謝謝你。他們是上師父的徒弟?!?p> 薩拉迦娜出自尊敬抿了一口茶,問“你為什么欠了他們的錢?”
“去年,我們這里不知為何染上了瘟疫,死了很多人。我媽媽也得了病。后來來了一位上師父,曼蘇達婆,帶著弟子云游講法,被我們求不過,開了一副藥劑。真是神藥,喝了便好了。只是有些貴,我沒那么多錢,就在神前立了誓,將來以身還債?!?p> “你說上師父叫什么?”薩拉迦娜如聞天音,喜自心生。
“艾希瓦婭,你在和誰說話?”女孩的母親醒了,掙著身子坐起來。
艾西瓦婭忙去攙扶母親,回答“是一位幫助過我的客人,媽媽。”
“哦,謝謝你了。艾西瓦婭,上師父救了我,救了大家,該去好好答謝啊。她是神派來的,千萬不要怠慢了?!?p> “媽媽,我會去的?!卑魍邒I扶著她的母親躺下,又睡了過去?!皨寢尵褪沁@樣,一天要睡好多次才行。哦,上師父叫曼蘇達婆,聽說被曼尼普爾那里的人尊為半神之師?!?p> “那就是她了。不過她的弟子就有些差勁了。”
“不怨他們,是我失言在先?!?p> 聽到一位十二三歲大的孩子說出這樣的話,薩拉迦娜不由多看了艾西瓦婭幾眼。她是一名皮膚黝黑,充滿活力的嬌俏姑娘。
“曼蘇達婆現(xiàn)在在哪里?”
“你要找上師父?”
“是的,我的一個朋友病了,想請她幫忙。”
“哦。好吧,我?guī)闳グ?。你一個外鄉(xiāng)人,哪兒也不熟悉不太好找的?!?p> 薩拉迦娜心存感激,摘下玉墜,令“息圓”為艾西瓦婭的媽媽做康復治療?!八蚜诉@一覺,你媽媽就完全好了?!?p> “真的?感謝神主!我這就帶你去見上師父?!卑魍邒I驚喜萬分。她見到媽媽的白頭發(fā)都變黑了呢。
趙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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