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下,眾生皆羔羊!放他們走吧?!?p> 伊布里斯和土丹逃走了,巴甲巴德沒有追擊。其實(shí)巴甲巴德只要動動手指,他們就跑不掉。巴甲巴德又變回了無所不能的半神。
“為什么放他們走?真主只有對他的子民才至仁至慈”
“讓他們當(dāng)個信使,帶個信息回去?!彼_拉迦娜目光堅(jiān)毅犀利,射出戰(zhàn)士之光。
“可你什么也沒說???”巴甲巴德疑惑不解,眼睛里充滿少年的好奇。
薩拉迦娜看著被一種神圣之光籠罩的巴甲巴德,說“告訴尤米爾帝他是要必輸?shù)摹Ro敵人一些適當(dāng)?shù)膲毫?。?p> 巴甲巴德要是朋友該有多好!薩拉迦娜忽然意識到,相比是否要原諒背叛她的親人和阿尼摩斯,一個更艱難的抉擇橫亙眼前。巴甲巴德,這個男孩需要一位老師,假如他有一位像樣的師父,說不定他真得可以成為第一位活著的神。
這個男孩所具有的光彩,連阿賴大師父都比之黯然,盡管他的修行之涯剛剛開始,境界要待突破,力量尚需提升??煽匆娝陀蟹N見到真理的感覺,一種感動在全身的血脈奔涌。這不是僅僅擁有力量就能帶來的。
一個極有可能的事實(shí),薩拉迦娜不得不承認(rèn),巴甲巴德能夠與生命之炎處于某種平衡。生命之炎只是給這個男孩打開了一扇通天的門,為之打破了一切樊籬。換而言之,巴甲巴德獲得的是成神的胎體,而并沒有迷了心竅,直接汲取無窮的力量,墜入無可控制的魔道——崇拜最高力量,以力量為宇宙之尊首。
原本入魔作惡可以成為薩拉迦娜奪走生命之炎的最大理由,但巴甲巴德所射出的神圣之光徹底擊碎了這個理由。除此之外,生命之炎來自阿尼摩斯星,而現(xiàn)在阿尼摩斯星亟需它的拯救,這也可以作為奪取的理由。
只不過在薩拉迦娜看來,這個理由粗暴而脆弱,不堪敲打。誠然,生命之炎是阿尼摩斯人歷盡千辛萬苦找到的,也是阿尼摩斯人送到地球上來的,但先發(fā)現(xiàn)即先占有的殖民法則與阿尼摩斯星尊崇自然大道的精神有悖,而且生命之炎才是宇宙究極奧義,地位遠(yuǎn)在阿尼摩斯文明之上,所以它自發(fā)的選擇高于一切,所以阿尼摩斯就不必然是正當(dāng)?shù)纳讚碛姓摺?p> 可以說,巴甲巴德在無意識中選擇了生命之炎,而生命之炎則無區(qū)分地認(rèn)同了此種冥冥之選。在生命之炎,無善無惡,無神無魔,她的全部就是有力地生發(fā),至于宿主走向瘋狂毀亡,還是生機(jī)盎然,完全取決于宿主自身。(宿主:此處宿主不同于普通的寄生關(guān)系,生命之炎給予宿主想要的一切,她是借助宿主的實(shí)有而處于實(shí)有之態(tài)。)
此外,還有一個薩拉迦娜沒辦法下定決心的原因。生命之炎和巴甲巴德的身體已經(jīng)在融合,冒然硬搶出來,將會危及巴甲巴德的生命。
薩拉迦娜輕輕吁了一口氣,說“你很厲害,但是需要一個老師?!?p> “你愿意做我的老師嗎?我叫巴甲巴德?!卑图装偷虏患偎妓鞯貑枺樕下冻雒髁恋男θ?。
“我是薩拉迦娜。我可沒那么厲害!要做老師,你得聽我的才行。”薩拉迦娜被巴甲巴德孩子式的笑容感染到了,緊繃的神經(jīng)變得松弛。
“沒問題,但生命之炎不能給你?!卑图装偷抡J(rèn)真地說,“我也需要它?!?p> 從巴甲巴德很小的時(shí)候,一個問題就開始縈繞于心,究竟為什么生活這么辛苦?不單單他的一家,他身邊的人都肩負(fù)著過于深重的困苦,饑餓和死亡。他們的真主安拉呢?非要在苦難中考驗(yàn)可憐人的忠誠嗎?
長大了幾歲以后,他得知這個世界上除了底格里斯河和幼發(fā)拉底河,還有多瑙河,密西西比河;除了安拉,還有耶穌。同樣有河流,有大地,同樣有神主,為何有人活在天國,而他們偏偏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是因?yàn)樗麄兩凶铮?p> “沒問題?!彼_拉迦娜回答。她想了問題的另一種解決方法,或許巴甲巴德也可以幫助阿尼摩斯,只要修行之法得當(dāng),他的力量必將呈指數(shù)級增長。
“不行!”薩梅爾立刻反對道,“彌兒姐姐,我們需要用生命之炎去對付尤米爾帝啊!難道你忘了你的阿尼摩斯也需要它嗎?”
“巴甲巴德不會允許有人在地球上亂來的,對不對?”
“嗯?!卑图装偷率箘艃狐c(diǎn)點(diǎn)頭。
“你可以恢復(fù)原身了。這種天使的形態(tài),現(xiàn)在對你的身體來說還是一種負(fù)擔(dān)。你需要好好休息。”
“可是...”薩梅爾仍似有疑慮。
“總會有辦法的。對嗎?”薩拉迦娜笑著對薩梅爾說。
“嗯!”巴甲巴德再次隨聲附和??吹贸鰜?,他的敵意已消弭無存,松快了許多。
盡管薩拉迦娜再三勸說巴甲巴德不要繼續(xù)使用神奇的力量,等身體有所恢復(fù)了,然后進(jìn)行對依波克的修整復(fù)原,尤其對瀕死危重之人的救治,最是消耗,但巴甲巴德還是一刻不待,一直忙到第二日太陽升到天空的頂端。
等巴甲巴德終于可以坐下喘口氣時(shí),來了新客人。是政府的代表,來過幾回,這是第三趟。他是個留著兩撇胡子的中年男子,身后跟著兩名背槍的大兵。
“賽倆目!大先知考慮得怎么樣了?真主安拉有啟示了嗎?我們的人民可是他最虔誠的子民??!”政府代表語言恭敬,而舉止倨傲,挺著大胸脯問。
“賽麗目!我只是個放羊的小孩子,哪里配做大國師!”
“大先知謙虛了。大先知的神跡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有了大先知護(hù)國,我們的國家一定會走向和平繁榮。真主安拉忍心看著他的子民受苦受難,遭人欺凌嗎?為了我們的兄弟姊妹,為了幼發(fā)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大先知應(yīng)該答應(yīng)總統(tǒng)的請求?!?p> “請告訴總統(tǒng)大人我只是個小孩子,不懂得很多,也害怕出遠(yuǎn)門。請見諒!”
“哼!你想過拒絕的后果嗎?你覺得政府會允許野地里出現(xiàn)一位先知嗎?我奉勸你不要和你的兄弟姊妹為敵,不要違背安拉的意愿!那神奇之物降落在我國的土地上,真主安拉的旨意不是已經(jīng)很明確了嗎?”
“......”
“你做下的好事,難道就沒人知道了?”
任憑政府代表喋喋不休,巴甲巴德不再說話,竟收了對方的茶杯,自顧自地做起事來。
最后政府代表惱火地離開了。他走后的當(dāng)天晚上,關(guān)于巴甲巴德的新聞報(bào)道鋪天蓋地,而且全是負(fù)面消息,無不圍繞著他濫用神力,最終導(dǎo)致依波克變?yōu)橐黄瑥U墟,成千上萬的人因他喪命。至于巴甲巴德后來如何重建依波克,如何救人就只字不提。
很快,懷疑的人群和朝圣的人群混在一起,向依波克洶涌進(jìn)發(fā)。外地人充斥著依波克的每個角落。他們都為巴甲巴德而來。因?yàn)椴⊥蠢Э喽虬图装偷虑笾娜藬?shù)比前幾日暴增了數(shù)十倍。
作為師父,薩拉迦娜對巴甲巴德發(fā)了一次火。她說,如果巴甲巴德繼續(xù)無限制地使用神奇力量,他可能還沒上她的第一次課就先暴斃了。
可巴甲巴德沒有停下來的意圖,雖然筋疲力盡,身體開始疼得像被從里向外撕裂一般,他還是堅(jiān)持一一滿足人們的請求。他說,他一旦停下來,外面的那些消息就變成真的了。
“哼!都是一樣的!什么好人,壞人,在索取面前都是一樣的。難道弱小可憐就是索取的理由嗎?難道因?yàn)樾挠序\,神主就要賜福他們嗎?”薩梅爾常常有意無意地飄在巴甲巴德的身旁,說一些憤世的話。
堅(jiān)持了兩日,巴甲巴德的身體支撐不住了,身上的祥和之光變得微弱,皮膚一塊一塊裂開,像干旱久矣的土地。好似動一動,全身的肌膚就要大片大片地掉下來。
由于疼痛,巴甲巴德不止一次出現(xiàn)了可怕的幻覺。他的肌膚開始脫落,露出血骨,而聚集的人們偷偷地笑著,無聲的笑鉆入他的身體,像行軍蟻一樣啃嚙著他的所有,除了掉在地上的碎皮,都食個干凈。
“我堅(jiān)持不住了!”巴甲巴德笑得慘白。
“我?guī)阏覀€地方修養(yǎng)一陣子,不會有問題的!”薩拉迦娜心下一驚,有一種強(qiáng)烈的不詳之感。
“來不及了!呵呵!不能再拖下去了,再等一等我怕連這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卑图装偷履抗鉄霟幔⒅_拉迦娜?,F(xiàn)在他把自己的靈魂赤條條地交給了薩拉迦娜。
“不要說傻話!我是你師父,你必須得相信我!”薩拉迦娜說著竟眼眶發(fā)熱,一沒忍住就會有東西流出來。
“你看看我!”巴甲巴德說地?zé)o比坦然輕松。“他要魔變了。他的血肉肌骨正在重生,他會長出強(qiáng)有力的翅膀和雙角,他會變得心無掛礙,他將獲得前所未有的強(qiáng)大和美麗,他將站在生命之巔,向神吶喊叫戰(zhàn)!”
“快!把那個東西掏出來!”巴甲巴德突然加快了語速,十分緊張地說,“我已經(jīng)沒有放棄它的勇氣了。”
“可你會死的啊......”薩拉迦娜的眼淚成了線珠,掛在如玉的臉頰。
“就來不及了!快!”巴甲巴德顫抖著身體,怒吼。他長出了紫色的翅膀和角。世界陡然間換了天地,烏云帶著響雷滾滾而來,閃電神經(jīng)質(zhì)式地劈向巴甲巴德,不知是歡呼,還是詰問!
“真主寬??!”馮一男使出全力猛然一拳,拳頭進(jìn)了巴甲巴德的胸膛,幾秒鐘后掏出一個閃著紫光的盒子來。破裂的盒子里有一顆寶石。
“謝謝你,薩拉迦娜老師!”巴甲巴德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言畢即化為明滅的星火。風(fēng)一吹,卷上了天。
“……”薩拉迦娜眼噙淚珠說不出話,朝這個倔強(qiáng)的少年強(qiáng)顏一笑。巴甲巴德是個奇怪的少年,自小飽受饑餓和死亡的威脅,飽經(jīng)世事的殘酷和丑陋,卻沒能磨滅他對世界抱有過多美好的幻想。多么純真的人!
“男哥,讓我也看看!什么稀罕寶貝?”
另一廂,薩梅爾邊說,邊玩笑似得從馮一男手里半奪半拿,把玩起生命之炎。
薩拉迦娜看見,連忙提醒,“小心!堅(jiān)心固元,不要被它的力量誘惑!它很危險(xiǎn)!”生命之炎此刻在薩拉迦娜看來,是極度危險(xiǎn)的東西。
“是嗎?”
話音未落,只覺光影閃動,薩梅爾已身至云中,金色翅翼大張。
“嘿!跑那么高干什么?快回來!”馮一男被嚇了一跳。
薩梅爾緩緩降了下來,但在離地三丈有余高處停下。靜了片刻,說,“對不起!”
“不是吧?你也想要?看看巴甲巴德,它會害了你的!”馮一男大驚,不禁心下感嘆“妖就是妖”。
“你要把它交給尤米爾帝?”薩拉迦娜痛心似割。巴甲巴德音容宛在,她不想再失去一個朋友。
“對不起,彌兒姐姐!我借用一下?!?p> “到了尤米爾帝的手里,你還能還回來嗎?”馮一男一下子明白了,薩梅爾想拿生命之炎去做交易。
“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還回來!彌兒姐姐,請你原諒我!”
“小妖精,即使你交出生命之炎,格魯爾也回不來了。他的靈魂早已不在這個世界。我們能做的就是毀掉那具活尸,徹底終結(jié)格魯爾的生命?!彼_拉迦娜擔(dān)心執(zhí)念會把薩梅爾引入歧途,成為她的新敵人。
“可尤米爾帝答應(yīng)了我,只要交出生命之炎,就能給我一個完好的格魯爾。生命之炎的力量,你也看到了,一個放羊的小男孩兒都能發(fā)出像神一樣的光?!?p> “他的話,你也信?笑話!”馮一男說道。薩梅爾鬼精鬼精的一個人,竟被愛蒙蔽如斯,更令人無語的是,直至最后格魯爾也沒對她表達(dá)過一丁點(diǎn)的好感,只有決絕的拒絕。
“我相信。他被人尊為妖神,不可能言而無信的。他沒必要來騙我一個小姑娘?!?p> “因?yàn)楦耵敔栆粋€人,而賭上地球的命運(yùn),你覺得合適嗎?”馮一男冷冷地問到。
“地球的命運(yùn)?”薩梅爾冷笑,答道:“還是說人類的命運(yùn)?什么時(shí)候人類和地球同命運(yùn)了?地球大母遲早死在人的手里。對待生之養(yǎng)之的母親,還有比人類更殘忍貪婪的嗎?為了地球的命運(yùn)?你說的才真正可笑!”
“那你的彌兒姐姐呢?阿尼摩斯呢?生命之炎原本屬于她們?!?p> “我只能說聲抱歉?!彼_梅爾說時(shí)避開了薩拉迦娜的目光。
“我不能讓你走!”薩拉迦娜面沉似水,開口道。她看見生命之炎燃成了一座火山,使天地焦融,薩梅爾像只蝴蝶飛了進(jìn)去。
“我不能放棄找回格魯爾的機(jī)會!”薩梅爾說完,意欲振翅遁形。突覺有東西好似雨星,迎面高速逼來,是薩拉迦娜慣用的種子,因?yàn)榫嚯x太近,數(shù)量和軌跡一時(shí)難辨。
躲無可躲,薩梅爾遂以攻為守,掄翅射出百枚黃金羽,形成流星羽殺陣,密密集集地?fù)湎蛩_拉迦娜。
“哧——哧——”
薩梅爾的羽毛雖堅(jiān)比合金,利若寶刃,但仍劈不開綠色的植物種子。金羽與綠色種子相撞,立銷為撲糝糝的焰火。薩拉迦娜用的乃絕殺之技,種炎,與普通藤蔓種球無任何形異,卻暗蘊(yùn)可融萬物的異能——靈火(靈力與精神之力的合能)。
種炎具有循跡靈性,可追敵之器能而動,薩梅爾的流星羽殺根本奈何其不得,但種炎不去追擊剩余金羽,而是變換飛行軌跡,加速突進(jìn)。
“壞了!”薩梅爾頓感被一股勢若九天懸河的殺意籠罩,再無掙扎的可能,就像死神要斬殺一只籠中的金絲雀。她閉上了眼睛,淚珠奪眶而出。手一松,生命之炎的盒子掉了下去。
片刻后,她睜開溫?zé)岬难劬?,不敢相信地打量著本該遠(yuǎn)離的世界,她還活著。
“彌兒!”
只聽得痛徹臟腑的一聲喊叫,薩梅爾望見薩拉迦娜竟倒在馮一男懷里,而帝君圍繞著兩人焦躁地度來度去,口中銜著發(fā)出紫光的生命之炎。
“怎么回事?”
薩梅爾看見薩拉迦娜滿身的血。她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推趕著,茫然地全力飛到薩拉迦娜的近旁。卻被帝君擋在外面,她成了它的敵人,晃動的大地在傳達(dá)著它不可遏的憤怒。
“彌兒姐姐怎么了?”薩梅爾怯怯地問到。
空氣里彌蕩著一絲顫抖。此外無聲。
“小妖精...沒事吧...”薩拉迦娜睜開了眼睛,瞧見薩梅爾在身邊,不禁笑了笑,輕聲說。
“你差點(diǎn)殺了她!你還想干什么?”馮一男鐵青著臉說。
“不要怪她...她也不是有意的...回來就好?!彼_拉迦娜斷斷續(xù)續(xù)地說。
“是我?”
“自己的黃金羽不認(rèn)得了?”
“對不起...”
“我不怪你...情勢太緊急...我也會這么做的...”
“彌兒,不要說話了。還是先治傷為重!快把圓子叫出來吧!”
“當(dāng)時(shí)...”薩梅爾的腦袋里一團(tuán)亂麻。“當(dāng)時(shí)是有殺氣,我才出手的...我沒想著要...是彌兒姐姐先...”
“她是在保護(hù)你!是有人想偷襲你!”馮一男近乎歇斯底里地喊。
“誰?”薩梅爾這才覺察到,附近還有一人未現(xiàn)身影。
“三無量!傷到薩拉迦娜小姐實(shí)屬意外。貧道抱歉得很!”有語音響處,從云層里跳出一人來。那人身著玄青長袍,須發(fā)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