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郁悶的離開法學院,一無所獲。因為看著每個人升起一臉法律工作者的崇高神色,大有一種誓死捍衛(wèi)法律尊嚴的決絕,劉知易實在無法開口問他們一句“法家秘術到底怎么用”這樣俗氣的問題。
劉知易不知道他的參與,在法學院造成一場多大的風波,他這天離開法學院之后,就被其他事情纏住了。
“周師兄。人現(xiàn)在如何了?”
周問卿回來了,帶回來一個消息,方先生已經(jīng)去了嶺南。
那日托他捎信回去,就已經(jīng)晚了。誰能想到方先生做事這么果斷,剛說過打算去嶺南,結(jié)果招呼都不打,背起行囊就走了。周問卿的信根本沒送到方先生手上。然后當夜方戎女又發(fā)病了。周問卿留下照顧了三天,今天剛回來。
“已經(jīng)醒了。沒有大礙。不過要是不能醫(yī)治,恐怕活不過三個月。”
周問卿說道。
方戎女前些天發(fā)過一次病,這么快又發(fā)病,恐怕跟方先生離開有關,心臟病不能太激動。
“有勞周師兄了。”
劉知易道。
神色凝重,血蟲的事情不能拖了。血蟲的線索,一個在王府,一個在董封。董封手里確定有一只血蟲,來自王府的收藏。金川郡主那邊還沒有消息,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血蟲來源,即便有,也在嶺南,遠水解不了近渴,去一趟嶺南,回來師姐都涼了。
一番深思之后,劉知易決定去找董封。董封為人古怪,但醫(yī)術水平極高,以他能給人換頭的技術,醫(yī)治先天性心臟病應該不難。如果是劉知易,哪怕從王府里得到了血蟲,他也不知道如何使用。方先生認為血蟲能治療心疾,可方先生沒告訴劉知易怎么做。
董封也住在懸壺院上舍,而且就住在掌院隔壁。一是他身份高,二是掌院不放心,把他放在身邊,便于防范。屋外還有一些當值的學生巡視,防止閑雜人等誤入。劉知易剛剛靠近,就被攔了下來。謊稱是去求見掌院,加上學生中有人認識他,畢竟他現(xiàn)在是懸壺院的名人,于是這才放行。
假意朝掌院院子走去,到了跟前突然轉(zhuǎn)向,奔向董封院門。
后面的學生防范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劉知易敲響了董封家門。
“董先生,我來了?!?p> 大門瞬間打開,仿佛在等著他一樣,董封出現(xiàn)在門后,笑容滿面。
“小友,你想好了?”
劉知易苦著臉:“董先生。商量商量,放血就算了,您開個條件,把血蟲讓給我如何?”
董封要放他的血,打死他都不敢接受。誰知道會被放多少血,就算約定了數(shù)量,誰知道董封會不會守信,根據(jù)傳說,這老東西可沒什么操守。
董封嘿嘿一笑:“可以。換做以前,我還不能答應?,F(xiàn)在嗎,當然可以了。我聽說你在做顯微鏡?”
劉知易點頭。
董封笑道:“得給我一架。”
劉知易深吸一口氣,他雖然沒有直接參與試制顯微鏡,可每天晚上回宿舍睡覺,都能收到相關進度,進度還算順利,因為原理上顯微鏡并不復雜,加工難度上也并非不可克服。但耗費的資金確實太驚人了,因為實驗了好幾種水晶,效果都不好。必須用最純凈的水晶,可遇而不可求。幸運的是,在一個胡商手里,找到了一對水晶杯,沒有雜質(zhì),滿足要求。但胡商獅子大開口,要價十萬兩銀子。根據(jù)這個價格,嶺南王世子送的那批禮物,最多只能讓他做兩臺顯微鏡。關鍵是就算有錢,也未必能碰到這種極品水晶。
不過劉知易別無選擇:“成交。不過有一個條件,你得親手幫我?guī)熃阒尾?。?p> 劉知易找血蟲為了給師姐治病,這件事董封是知道的。
董封撫掌:“一言為定。”
劉知易問道:“那什么時候治???”
他以為董封會選在顯微鏡做出來的時候,沒想到對方很爽快:“現(xiàn)在就可以?!?p> 覺得自己多想了,董封是高手,不怕自己賴賬,因此敢先把血蟲交給劉知易。
事不宜遲,劉知易道:“那好。就今日!”
心情大好,不用放血,就能救回師姐了。
轉(zhuǎn)身想叫上周問卿一起回去接方戎女,結(jié)果又找不到這家伙人了,感覺他對義診似乎有種病態(tài)的迷戀,劉知易覺得自己這樣想不好,但總?cè)滩蛔‘a(chǎn)生這種感覺。
出了太學,在不遠處的車行雇了一輛車,給了五兩銀子賞錢,車皮不顧惜馬力,拼命打馬,趕中午前就回到了春風亭。
方戎女一個人,百無聊賴的看著鋪子,臉色比以前更蒼白了。以前以為她是戎女,膚色就是這樣,現(xiàn)在想來,應該跟她的病不無關系。
“師弟!”
見到劉知易,方戎女露出純真的笑容,師父走后,她一個人實在是太無聊了。
“師姐。收拾一下,跟我進城?!?p> “進城干什么?”
“治?。 ?p> “???你都知道了?!?p> 方戎女還以為劉知易不知道她有心疾,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方先生臨走前告知了她一切,以前不說是覺得說了沒用,他要去找藥,并沒有隱瞞。在這點上,方先生信用很強,他似乎是個不會騙人的,不然也不會從小就告訴方戎女她是撿來的。
“師姐,快收拾吧。晚了就進不了太學了!”
劉知易催促道。
出門前,已經(jīng)托董封接應,以董封的地位,放一個外人進太學并不難。
方戎女沒什么可收拾的,背了一個包袱,關了鋪子就上了馬車。
在車上,她不說話,特意穿上了一雙紅鞋的腳無處安放,一會兒伸出裙子,一會兒塞回去。
“師姐。放心,我拜托了太學里最好的先生。醫(yī)術十分高超,曾經(jīng)割掉人頭裝上還能活?!?p> 方戎女馬上被吸引:“啊,真的?”
劉知易點頭:“當然是真的,太學里人盡皆知。”
說著劉知易突然沒有底氣了,董封的醫(yī)術沒的說,就是人不太靠譜。大概即將給家屬做手術的人都這種心態(tài)吧,患得患失。劉知易盡量平復心情,讓自己冷靜下來,他這會不能亂。
傍晚前,趕到了太學。對門子解釋了一番,門子就放行了,果然董封打好了招呼。
馬車一路送進董封門前,董封笑容可掬的站在門前后者,一副慈祥面容,像極了一個醫(yī)德高尚的老醫(yī)者。
這模樣很能唬人,劉知易不會揭穿,此時方戎女能安心最好。
進了董封的院子,馬上就顯出不正常了。劉知易進過掌院的院子,種有綠植,董封這里,卻擺滿了各種大缸小缸,房檐下懸掛著密密麻麻的各種動物干尸,從尋常的貓狗,到不尋常的狐貍、黃鼠狼。
方戎女露出緊張神態(tài)。
劉知易馬上解釋:“太學里的先生,喜歡鉆研各種學問。這些小動物是拿來試驗的。”
方戎女這才釋然。
董封在前邊走,一路帶他們進入正屋,屋里也擺滿了壇壇罐罐。劉知易不想猜測里邊裝著什么,既然不透明,權(quán)當裝著咸菜。
穿過正屋,被帶到后院一間石屋,石屋的風格跟其他建筑格格不入,應該不是原本的建筑,可能是董封自己搭建的。搭建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某些目的。
石屋中難得的干凈,堪稱一塵不染也不為過。
石屋中間一張石臺,大小足以讓一個成年人平躺,高度剛好方便醫(yī)生在旁邊操作,這就是一個手術臺。
“已經(jīng)準備好了?!?p> 董封指著石臺旁邊的桌子,上面依次擺開了一排刀具,各種刀具都有,還有一張鋼鋸。
這些工具,跟劉知易見過的許多安手里的工具不同,盡管太學開設了醫(yī)科,但外科方面,卻還沒有標準教材,甚至沒有標準課程。太學醫(yī)科,主要是診治和藥石,換句話說,都是內(nèi)科。外科則是各家不傳之秘,許家是做軍中醫(yī)官起家的,外科的醫(yī)術就是從戰(zhàn)場上練出來的,尤其擅長骨科。
董封家族名聲顯赫,傳承了上千年,內(nèi)科、外科、骨科、瘍科都有涉獵。不知道董封這一套技術,是家傳的,還是自創(chuàng)的,或者兼而有之。
總之劉知易粗看了一眼,覺得應該能應付一臺外科手術。
“那就請董前輩動手吧。”
事不宜遲,他急于將報酬收了,董封性格古怪,萬一反悔怎么辦。
“我來?”
董封一臉不情愿,瞥了一眼方戎女。
“她可是個女娃子!”
他還在乎這個?
劉知易看向方戎女,她此時一臉懵像,完全不知道要遭遇什么。
董封倒是告訴了劉知易,血蟲應該怎么用。南蠻人養(yǎng)血蟲,直接植入人心臟中,與人共生。不同的是,南蠻人從小就植入血蟲,方戎女要用血蟲治療心疾,也應該放入心臟中。
劉知易深吸一口氣,盡量用平和的聲音道:“師姐。是這樣的,你不用擔心。一會要把你的胸膛切開……”
說完之后,方戎女面無血色,一臉驚恐。
劉知易知道她害怕,只能耐心安慰:“師姐。你的病不治不行的?!?p> 方戎女終于點了點頭。
劉知易松了口氣:“所以得讓董先生幫你。”
方戎女卻搖著頭,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胸襟,一臉戒備的看著董封。
董封哼道:“看吧。我就說了她是個女娃子?!?p> 不會吧,你也是學醫(yī)的?。?p> 劉知易腹誹自己的小師姐。
詢問道:“那我來做?”
方戎女臉上浮上紅暈,輕輕的點了點頭。
深吸一口氣,做就做吧,好久沒做大手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