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回到太學，等到深夜，室友都睡著后，劉知易就開始翻開秘籍領(lǐng)悟，抄錄是騙人的，因為根本沒法抄。這兩本秘籍，跟太學書庫里的一樣，有價值的不是行氣路線，而是其中高手留下的氣韻。
兩本秘籍，一本《狂沙法》，一本《潮汐術(shù)》。劉知易先練聽起來更威風的《狂沙法》，翻開秘籍，扉頁一個打拳的武士圖畫，這是秘籍的總綱。劉知易掌心輕撫書面，輸入氣勁。隨著真氣輸入，秘籍上打拳的那個武士頓時活了，劉知易輸入的氣勁，在他身軀里運轉(zhuǎn)，武士輾轉(zhuǎn)騰挪打了一套拳法。感受著自己的氣勁在武士身體里運行的軌跡，同時記住武士配合行氣的拳術(shù)，直到確認自己已經(jīng)記住，這才收了氣勁。
接著翻到后頁，是一些文字，記載著功法要領(lǐng)，相當于心法。這本狂沙法，功如其名，相當狂放，功法道理是催發(fā)血氣，如狂沙漫卷，反復不斷侵蝕身體的筋肉、骨骼、血脈，侵蝕每一寸肌膚，以達到千錘百煉的效果。武道功法大都如此，都是靠錘煉身體激發(fā)血氣來修行。有基礎(chǔ)的劉知易，很快就領(lǐng)悟其中道理。
收起秘籍，馬上在空無一人的宿舍內(nèi)演練起來，單獨運氣可以，單獨打拳也可以，但將拳術(shù)和運氣結(jié)合到一起，劉知易做不到?？偸遣盍诵〇|西，越是刻意，越是錯亂，一會兒弄得氣息紊亂，好容易才平息下來。
難道這功法跟我無緣？
劉知易嘆道。確實存在某種功法就是不適合某個人聯(lián)系，無論他天資多高，死活學不會的情況。
又翻開《潮汐術(shù)》，同樣輸入氣勁，這是一套以靜為主的功法。道理是模仿潮汐拍岸的長力，綿綿不絕，周而復始，不斷的捶打每一寸身體。
劉知易默運氣血，配合呼吸，盤膝而坐，很快進入冥想狀態(tài)。感覺到呼吸的空氣在身體中循環(huán)，被濃漿一樣的血液吸收，相互結(jié)合生出血氣，氣血如潮汐一般沿著動脈到毛細血管，沖擊每一寸肌膚，甚至每一個細胞。
這種感覺十分舒服，仿佛每一個毛孔都在呼吸。
他領(lǐng)悟了《潮汐術(shù)》。
今日來王府，是來還書的，雖然他忽悠方戎女說，王爺是想通過她的手，把秘籍傳給自己。但心里還是很忐忑的，這種行為確實不太好。
先還了一本，另一本他還不死心，希望能夠領(lǐng)悟。
還完功法，又跟師姐聊了聊天，發(fā)現(xiàn)只要王爺在家，每天都會為她運功調(diào)息，讓劉知易十分羨慕。
回到太學，室友已經(jīng)睡了。
劉知易還沒有睡意，他發(fā)現(xiàn)師姐的境界已經(jīng)比他高了。他竟然升起了攀比之心，他知道這種心態(tài)很不好，可就是覺得，被方戎女壓一頭，有些不太能接受。所以格外勤奮起來。
一直打坐到深夜，跟幾個室友一起突然被驚醒。幾個室友揉著眼睛，一邊罵著，一邊下床穿衣，推門查看。
幾人走到門口，看到懸壺殿方向，冒起漫天花火，不是著火了，而是誰在放煙花。
不斷有學生涌過去看熱鬧，也有學生看熱鬧回來的，熱情洋溢的喊著什么。
從煙花和炮竹聲中，劉知易勉強聽見“破關(guān)”“三品”等幾個字，心中一喜。
“掌院突破三品了！”
這是大喜事。太學諸院中，掌院大多都是三品，只有少數(shù)衰微的學派掌院只是四品。比如墨家、比如道家、比如小說家，連農(nóng)家都有三品高手坐鎮(zhèn)，儒家掌院更是二品大儒，同時也是整個太學的學正。
掌院實力不足，學院在太學中說話都不硬氣，分配的資源越來越少。其實懸壺院還算好的，畢竟醫(yī)家是實用學科，那些只知道斗嘴的名家?guī)缀跻悔s出太學了。因為儒家出身的學正認為，君子應該敏于行而訥于言，名家只知詭辯，毫無君子風度。當然儒家學正對各家都有批判，比如說“小人喻于利”，將對“利”直言不諱的兵家和墨家喻為小人；高唱“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將秉持“刑過不避大夫，賞善不遺匹夫”的法家批評為目無尊卑。
可惜的是儒家能打擊的了名家、墨家，卻打擊不了法家和兵家。法家駁斥儒家以文亂法，兵家諷刺儒家表里不一。
“怎么回事？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李園問道。
尤所為搖頭：“你沒看見這些人往返過速嗎？”
謝忠點頭：“尤兄說的對，我看見好幾個人跑著過去，跑著回來，一臉急色。”
“不好！”
劉知易突然驚呼。
眾人看向他：“劉兄何故？”
劉知易嘆道：“可能是董封突破三品了！”
一個四品境界的董封，就攪得懸壺院不得安寧，人人自危，要是進了三品，誰知道他會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李園打了一個寒顫，他們多是吃過董封的虧的。因為顯微鏡的事情，當日董封往后溪齋爐亭扔了許多毒丸，之后眾人出現(xiàn)了各種癥狀，有的發(fā)燒數(shù)日，有的拉稀幾天，還有的發(fā)情，跑去青樓掏空了身體后被扔到大街上。李園就是意亂情迷之中，被教坊司的青皮收拾過的人之一，他當日去了教坊司，一連要了十多個姑娘才釋放干凈慾火。之后因為錢不夠被打一頓還是小事，關(guān)鍵是之后的十幾天都不舉，擔心變成太監(jiān)。
“那沒什么好看的，回去睡了?！?p> 李園裝作不感興趣，慢慢轉(zhuǎn)身。結(jié)果舍友比他還快，嗖一聲全都躺床上了，不久呼嚕聲此起彼伏。
裝什么裝！
劉知易看不起這些人，不就一個董封嗎。不就一個三品嗎，等掌院出關(guān)——
想到掌院，劉知易突然意識到，掌院也在閉關(guān)，就在董封隔壁，而這貨在放煙花。
縱身跳下床，披上衣服就跑。
五個室友翻身起來，看到敞開的房門，面面相覷。
“這是要去哪？”
“看來有急事?！?p> “慌慌張張的?！?p> “要不要跟上去？”
“走?！?p> 五個人很快也奔出了房門，此時還能看見劉知易的身影，朝著大殿方向奔去。
五人追了一陣，走過內(nèi)舍范圍。
“這是去外舍？”
“董封就在那邊。”
“他要去干嘛！”
“要不要繼續(xù)跟？”
“跟！”
五人繼續(xù)追著劉知易的身影狂奔。
劉知易最擔心的事情發(fā)生了，外舍已經(jīng)打成了一鍋粥，平時牛氣沖天的一個個外舍弟子，此時東倒西歪了一地。有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有的翻來覆去痛苦哀嚎，還有的呆呆傻傻，或哭或笑。還有不少內(nèi)舍弟子正試圖沖向董封，可根本無法靠近董封身邊十丈以內(nèi)，一靠近，不是癡傻，就是瘋癲。
董封卻不主動攻擊這些學生，而是癲狂的大笑大哭，手里拿著煙火，舞來舞去，像一個孩子。事兒點燃附近的炮竹，時而點燃煙花。
懸壺院此時如同在辦狂歡節(jié)，只是這狂歡讓人笑不出來。
“劉兄，怎么回事？”
室友終于追上了劉知易，因為劉知易停了下來。
“能怎么回事，董封發(fā)狂了。”
劉知易站在內(nèi)舍到上舍的邊界處，面前就是懸壺殿和上舍之間的廣場，廣場對面就是董封和掌院的宅子。
“我們要不要過去幫忙？”
尤所為皺著眉頭。
“你這么有正義感嗎。那你可以試試?！?p> 劉知易真誠建議。
“真的要去嗎？”
熊紈一臉驚懼，他是真的老實人。
“別聽他瞎說。這時候去是送死?！?p> 李園很冷靜。
謝忠嘆道：“我們就在這看著不好吧？你看李問寒一直在催人上去?！?p> 許多福哼道：“他自己怎么不上？”
李問寒此時站在掌院的門口，不斷的招呼趕來支援的師生上去制住董封。
劉知易道：“別瞎嗶嗶。坐著看戲?！?p> 謝忠道：“張景不都上去了！”
張景是后溪齋齋長，是他們幾個人的頭兒。
“張景是內(nèi)舍生，你看看現(xiàn)場有一個外舍生沒有？李問寒心里有數(shù)的?！?p> 內(nèi)設(shè)生上去都是送人頭，更何況外設(shè)生了。
謝忠扭捏著，心里不安：“就這么看著，真的沒問題？”
劉知易不耐煩道：“你不想看，你回去睡覺。五十多章了，才有這么好看的打戲?！?p> “什么五十多章？”
“我說了嗎？”
“你說了?！?p> “那可能是心聲?！?p> 尤所為悄悄附在劉知易耳邊：“劉兄，不會出事吧？”
劉知易道：“放心。董封手里有分寸?！?p> 他之所以跑來，當然不是來看熱鬧的?？蓙砹酥螅头判牧?。倒了一地的人，沒有一個死的。這說明董封只是發(fā)狂，不是發(fā)瘋。
“這得鬧到什么時候？”
尤所為擔憂道。
“放心?？煲写髨雒媪?。”
劉知易道，他不相信鬧出這么大動靜，太學的高手們不出手！
他就像一個導演，話音剛落，天上就響起呵斥聲。
“董封。你鬧夠了沒有！”
一個寬袍大袖，帽子端正的中年男人，威嚴的憑虛而立，衣袍在空中獵獵作響。
“看，高手來了?！?p> “學正！”
此時不止一個人叫出聲音，趴著墻角看熱鬧的不止他們六個。
儒家二品高手，太學學正出馬了，就這出場排面，就值得五星好評。
二品高手可以御風而行，真讓人羨慕。
董封抬頭看見學正，也不犯怵，大聲叫陣：“想出手鎮(zhèn)壓老夫嗎，可以試試！”
“瘋子！”
學正怒喝一聲，抬手在上空一抓，一壓，一張大網(wǎng)憑空出現(xiàn)，一道道網(wǎng)格散發(fā)著光芒，這是真氣凝聚的法網(wǎng)。儒家模擬出來的法家法術(shù)。
巨大的法網(wǎng)兜頭罩住董封，然后快速收縮，很快就將董封困成了袋子里的魚，怎么掙扎也掙扎不出。
但董封還是狂笑著，劉知易看著困住董封的法網(wǎng)快速黯淡，董封用力一震，法網(wǎng)震碎，散成片片清輝。
“法網(wǎng)恢恢？不過如此！”
董封震破法網(wǎng)，朝著天上的學正獰笑。
“那這張法網(wǎng)呢？”
學正還沒來得及出手，天上又落下一張一模一樣的法網(wǎng)，稍有區(qū)別的是，學正用出的法網(wǎng)，帶著一點清輝，而現(xiàn)在這張法網(wǎng)，則熾白如銀。
法網(wǎng)罩下，此時墻頭才跳上一個人影。
“郭鎮(zhèn)輔！”
劉知易認出了來人，法家拂士院的掌院。
法網(wǎng)落下，董封繼續(xù)掙扎。
他掙扎可不完全是用蠻力，
劉知易用望氣術(shù)觀察，發(fā)現(xiàn)董封身上散發(fā)著一股股青綠色氣息，仿佛一條條青色的小蛇。這些小蛇在法網(wǎng)之間游走，每穿過一個網(wǎng)格，網(wǎng)格就黯淡一分。
眼見這法網(wǎng)有可能像學正那樣被掙脫，院墻上幾乎同時跳上了十幾個法家弟子，他們紛紛揮手發(fā)出一道繩索。
繩之以法！
法繩并沒有直接困住董封，而是跟法網(wǎng)連在了一起，十幾個人每人伸手拽住法繩用力牽引。
多了十幾個人加持，法網(wǎng)發(fā)出剛摧殘的銀光，驅(qū)散了青色氣息。董封劇烈掙扎，而法網(wǎng)卻越勒越緊。跟十幾個人角力，其中一個還是三品的法家掌院，漸漸的董封氣息開始變?nèi)酢?p> 學正再次出手，這一次隨著他的出手，兩條清氣巨龍從天而降，繞著董封盤旋一周，巨大的氣壓將周圍的人吹的站不住腳，董封身上的綠色氣息被徹底吹散，身子一歪，暈倒了。
法家掌院躍下墻頭，十幾個法家子弟松了雙手，法網(wǎng)消散，法繩卻困住董封，將董封捆成了一個粽子。
圍在周邊的法家學生這才敢上前。
劉知易擠在人群中，被裹挾著前進，他也不反抗，因為他也想近距離看熱鬧。
人群漸漸的圍成了一個圈，方圓三丈左右，圓心躺著昏倒的董封和一群法家弟子。
“劉知易！”
突然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
法家掌院竟然沖著圍觀的人群中的劉知易說話。
“??？”
這種場合，叫我合適嗎？不可能眾目睽睽之下挖我吧！
“你瞧瞧，這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學派，自身出了亂子，還得借助別家?！?p> 劉知易聽著這話別扭。
空中的學正突然冷哼一聲，帶著兩條清龍拂袖而去。
郭鎮(zhèn)輔真是玩的一手指桑罵槐啊。儒家無術(shù)，只能借助別家。
“你還是修法家的好?！?p> 郭鎮(zhèn)輔繼續(xù)道。
“豎子！”
突然一個聲音冷喝，懸壺掌院緊閉的宅門突然翻開，一股強烈的氣息從門中沖出。
懸壺掌院孫望堂的身影就在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