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精致的小皮鞋停在了一棵樹前,鞋的主人是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孩,大約七八歲的樣子,穿著紅色繁復(fù)的洋裝,梳著雙馬尾,膚色格外白,也長得格外好看,但一般人只會忽略她的容貌,而被那一雙眼睛吸引。
眼睛格外漂亮,乍一瞧,會恍惚覺得里面有星河萬里,又清澈見底,然后下意識避開,害怕玷污這么一雙眼,也害怕眼看見自己心中的隱秘。
“殿下,這棵樹承載著您的魂片,我們真幸運,只花了一天就找到了啦!”以配軟皮萌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興奮。
姬希神色淡淡:“嗯?!?p> 她靠近樹,將一只手放在粗糙的樹皮上面,看著眼前的樹,姬希輕聲道:“你有什么愿望嗎?”
無風(fēng)自動,樹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姬希怔了怔,然后有些好笑地彎了彎嘴角:“我知道了,你放心吧?!?p> “殿下!殿下!它的愿望是什么???”以配好奇地問道。
“捉蟲子。”姬希言簡意賅。
她摸出手機,在地圖上查最近的花鳥市場,然后打車。
讓她親手捉蟲子是不可能的,她現(xiàn)在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所以她還是去買一只啄木鳥吧,那一點時間她還是等得起的。
姬希買鳥回來后,就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安靜地看著那只鳥上上下下地替樹清理身上的蟲子。
女孩坐著的樣子特別優(yōu)雅,她也特別安靜,漂亮得不像真人,而像那些櫥窗里擺著的昂貴的洋娃娃。以至于四周的人只是遠遠地看著她,不掩飾眼中的驚艷,卻不敢上前。
以配說幸運,一天就找到了魂片??杉s覺得恰恰相反,這更像是風(fēng)雨欲來的征兆——先給你點甜頭嘗嘗,讓你放松一下警惕。
以配只是輔助她,還沒有具體的形態(tài),沒什么大作用,一切都要她自己來,而它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陪她聊聊天,當(dāng)然對規(guī)則來說,也是監(jiān)督她的一種方式。
礙于規(guī)則的面子,她不得不應(yīng)付它。
姬希有些走神。
她覺得,她的魂片反正都碎成渣渣了,可以不用收集的,反正她也活夠了,就這樣消失不好嗎?
她搞不明白規(guī)則為什么這樣做。
她雖然是君神,除了規(guī)則,連天道都要敬她七分,但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被那些天道算計。
她有些累了。
以前她還是凡人時……
姬希打住思緒。
有些人和事是禁不得想的,越想,就像成了癮一樣,深入骨髓,到最后忘不掉,戒不了,痛苦的還是她自己。
不遠處的鳥兒正在樹上休息,姬希也不著急,耐心地等著。
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除了偶爾和以配搭一下話,姬希多數(shù)時間還是安靜的。
啄木鳥完工后向姬希飛去,姬希伸出手,讓它停在她的手臂上。
她輕聲道:“謝謝你?!?p> 啄木鳥叫了幾聲,姬希微微一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闭f著,手臂一拋,啄木鳥立刻往公園深處飛去。
姬希起身走向那棵樹。
樹葉在她停下的時候沙沙作響。
姬?;卮穑骸安挥?,我只是來取一下我不小心落在你這里的東西,你幫我保存了幾十年,這就算是我回報你的吧。你要好好修煉啊?!?p> 說完,姬希伸手,一團白色光暈從樹身上升起,然后回到姬希身上。
比姬希想象中的大。
而且姬希感覺她比起剛剛,精神頭要好多了,
“再見。”姬希道別。
只見姬希拿出一把小刀就往脖子上戳。
“等等!”以配聲音帶著幾分慌亂,“殿下!您要干什么!”
以配終究還是晚了一步,血噴涌而出后,他們回到了空間。
空間一片純白。
“殿下!”以配聲音有些惱怒,“您為什么要那樣做?”
姬希神色淡淡,她反問:“我為什么不能那樣做?”
都取到魂片了,不走還留在那個世界談戀愛嗎?
“因為……”以配支支吾吾,“反正您不能提前離開的!您必須到附身的身體到達他們本來壽命的時候才能離開。好了,下個世界您不要這樣了,您現(xiàn)在不僅要完成魂片寄宿的宿主的心愿,還要完成您附身的那個人的心愿了?!?p> 軟軟甜甜的聲音,卻讓姬希聽得瞇了瞇眼。
她不喜這說話的語氣。
她沉默片刻:“好了,我要休息會兒,你安靜一下吧。”
一張雕花胡床出現(xiàn),姬希躺在上面,閉目。
不急,她的耐心一向非常好。
……
護城河的水幾百年來如一地留流著,兩岸楊柳依依,隨風(fēng)飄搖,愁殺了不知多少渡河人。
姬希默然看著眼前被攀折下來的柳枝,它被放在一雙極其漂亮的手上,但骨節(jié)比一般女子還粗,一看就知道這是男子的手。
一時之間,姬希竟然有些恍然。
“此去一別經(jīng)年,望夫人珍重?!蹦凶用佳酆?,持的是君子之風(fēng),端的是溫潤如玉。
他與平常一般,只是捧著柳枝的手微顫,暴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鹿介君,字贊希,他是她三年前所“娶”的夫君。三年前,姬希還是儲君,她的婚事天下為之注目,可除了君王,誰會知道他僅僅是她從一眾世家郎君中隨手指的呢?
他是世家養(yǎng)子,雖是養(yǎng)子,但他的家世也是不容小覷的,雖錯綜復(fù)雜,但他的容貌之盛,才華之高,卻是足以配得上姬希、有史以來第一位女皇儲的。
只可惜。姬希靜靜地看著鹿介君。
有緣,無份。最是惋惜。
似是看懂了姬希眼里的惋惜,鹿介君嘴角的笑容凝滯了一瞬,但他最終將雙手向上抬了抬,聲音微顫:“殿下……”
姬希抬手,制止了他想說的話:“郎君不必為我做到這一步。況且,”姬希看了眼柳枝,接著移開目光:“楊柳自己的飛絮尚且飄飛不定,怎么能用纏人的柳絲絆住過路客人呢?”
聽到這句話,鹿介君臉色變得蒼白,他喃喃道:“自家飛絮猶無定,爭解垂絲絆路人……嗎?”他笑了,笑得令人心碎,連姬希有一瞬間都忍不住心軟。
“殿下,我知道了?!彼词肿プ×?,“三年夫妻,為夫在這里祝夫人,”他沉聲道,語氣決絕,“成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