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西城,東平街。
彭家老宅。
正中主座上坐著一滿頭銀發(fā),兩鬢斑白的老者,堂下分坐五位衣著華貴面相威嚴(yán)的男子。
只見屋內(nèi)一角放置著尊銅鶴,絲絲煙氣溢出,帶著點點異香,沁人心脾。
揚州鹽商,李、彭,白、沈、張、齊、陳、周八家;
此六人,便是剩余的六家鹽商。
正中主座上所坐之人,便是彭家這一代家主,彭元瑞。
“李、白兩家就這么破滅了,當(dāng)真是酷烈,還牽扯出了白蓮教,聽說去年鹽稅丟失一案也和他們有關(guān)聯(lián),當(dāng)真是沒想到啊……”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面色凝重的說道。
這位老人名叫沈德潛,是八大鹽商沈家家主。
一天的功夫,李、白兩家上到家主下到奴仆全部下獄,今早從江南大營又來了三千人馬,如今正在全城搜捕白蓮教,聽說和白家交好的吳家也被牽連了進(jìn)來,所有敢于反抗的都被當(dāng)場削掉了腦袋。
沈德潛說罷,周家家主接著道:“最擔(dān)心的就是,朝廷借此機會,大肆株連,以揚州之富,朝廷那些大人們早就垂涎三尺了。。?!?p> 其余幾家家主面帶愁容,要知道,李、白兩家刺殺朝廷命官、勾結(jié)白蓮逆匪,證據(jù)確鑿,滅族已成定局,最讓人擔(dān)心的是,東廠從李、白兩家抄出了一千余萬兩現(xiàn)銀,這還不算房屋田產(chǎn)等,這可是讓朝廷看到了江南之富,鹽商之富啊,禍?zhǔn)乱樱?p> 彭元瑞卻是暗暗搖頭,說到底,天子代天牧民,江南承平已久,到了收割時節(jié),如今朝廷又缺錢,一丁點過錯都會成為收割的由頭。
江南各家各族未嘗沒有明白人,不過是心里揣著明白裝糊涂,他們知道朝廷掌握著分寸,不會逼迫太甚。
總之,一個牧字,道盡了其中的精髓與殘酷!
雖說朝廷眼饞江南財富,但是江南是全國最富裕的地方,供養(yǎng)的讀書人最多,考中進(jìn)士做官的人也最多,更是朝廷稅收重地。此刻李、白兩家的錢財已然解了朝廷困局,接下來只要老實配合鹽改,就無大礙,最多就是花點錢上下打點。
真正讓其擔(dān)憂的是白蓮教,前任知府之死,如今李、白兩家被抄家,都與此有關(guān),禍根啊。
還有賈家。。。
彭元瑞環(huán)視堂中一圈,咳嗽聲,說道:“安大人從神京來信了,信中斥責(zé)了李家的莽撞行為,原本賈家是不能插手的,可是李家刺殺林如海,激怒了賈家,這才導(dǎo)致李家被查抄,至于發(fā)現(xiàn)李家二子與白家勾結(jié)白蓮教之事,純屬偶然,不過此事定然會被朝廷留意,肯定還會有人前來查探的,所以最近半年一定管好自家子弟,那些見不得光的事兒,一定要處理好,不要到時候讓人家打草摟兔子,一鍋端了。”
見諸人皆是沉默不語,接著道,“還有就是,信中特別強調(diào)了一個人,忠勇侯賈琦,就是此人以一己之力,說服了皇宮、內(nèi)閣、兵部與江南大營對李家進(jìn)行抄家搜查,與多數(shù)勛貴不同,他是踩著尸骨踏進(jìn)朝堂坐上高位的,不可小覷!
雖說其承諾不會介入江南,但是前提是不招惹到賈家,所以接下來無論林如海做什么,所有手段都只能停留在官面上,不能再予人把柄,要知道,刀是握在人家手中,落下來會死人的!”
“世叔!”
陳家家主沉聲問道:“要是甄家那位問起來,怎么辦,那位我們也得罪不起啊。。?!?p> “什么時候,我們才能不再任人魚肉宰割啊,這么些年來,咱們修橋補路,賑濟災(zāi)民,資助學(xué)子,具是良善人家,怎么就。。。哎!”
齊家家主看著眾人,眼神閃爍,緩緩說道。
彭元瑞面色一沉,說道:“管不了這么多了,不要被富貴迷住了雙眼,老早我就說了,不要和朝廷作對,不要得罪權(quán)貴,你們都是聽不進(jìn)去,都說當(dāng)年能逼迫朝廷收回鹽改之令,如今也可以,那是你們沒有見過朝廷的酷烈手段,當(dāng)年世宗朝,江南推行田畝稅,多少世家大族被族滅,蘇州為何沒有百年世家,就是當(dāng)年全被滅了族。
還有甄家,你們就不要擔(dān)心了,會有人出面替我們說話的,諸位回去準(zhǔn)備一下,明日去拜訪一下我們的林大人。請他出面給我們向神京賈家求個情?!?p> -------------------------------------
“嗖!”
陜西總兵李奇自馬背上取下弓箭,彎弓搭箭,對著流賊一箭射出,一個沖殺在前的流賊捂住咽喉,跪倒地上拼命掙扎。
弓弦響動,李奇閃電般又是一箭,又一個流賊頭目被箭矢透腦而出,他左右開弓,轉(zhuǎn)眼間,就射殺多人。
大戰(zhàn)已經(jīng)近一個時辰了,看著仍舊如潮水般涌來的流賊,李奇慢慢臉色變了,不復(fù)之前的從容,心中疑惑,哪來如此之多的流賊,不是說就一兩萬人嗎?
從自己帶兵前來圍剿,到現(xiàn)在,怎么著斬首擊潰的都不止兩萬了,遠(yuǎn)處還有流賊不斷的涌來,自己只帶了一萬人前來,而且新趕來的流賊,不少人是手持兵器身著鎧甲,他們哪來的兵器甲胄,這一切的一切好似都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背后操縱著。
想到一連兩份軍報都未收到朝廷回復(fù),李奇心頭一陣煩躁,看著不斷沖擊軍陣的流賊心中一陣擔(dān)憂,突然瞳孔猛縮,陷阱,這是一場蓄謀已久針對自己的陷阱。
就在這時,大軍右翼的流賊爆出了一陣歡呼,李奇抬頭看去,第一次覺得手足冰冷,全身顫抖,他喃喃說道:“火炮,怎么可能。。?!?p> 流賊迅速的將火炮架起來,放眼看去竟有五門之多,邊上還有數(shù)十門佛郎機,大軍被流賊圍困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流賊架好大炮裝填彈藥。
“轟!”
終于,流賊開炮了,炮陣中騰起陣陣白霧。然后炮彈呼嘯而來,雖說流賊火炮命中率不高,但是威力大,給漢軍士氣造成了很大的打擊,不斷有炮彈落入軍陣之中,頓時激起一片血雨,地上散落著殘肢血肉。
“轟!”
“轟!”
火炮的轟鳴聲不斷響起,連帶地面跟著晃動,流賊炮手的動作越加嫻熟,而且越打越準(zhǔn)。
看著蜂擁而來的流賊大軍,李奇果斷下令道:“告訴李副將他們,突圍,往榆林鎮(zhèn)方向突圍?!闭f完舉起馬槊帶著人馬向東北方向殺了過去。
轟!
一發(fā)炮彈落在李奇身旁,血肉橫飛。。。。
看著倒地的帥旗,流賊大軍爆發(fā)出震天呼聲,隨后,流賊大軍像潮水般殺來,只在轉(zhuǎn)瞬間,漢軍的軍陣就被沖散了,精疲力竭,傷亡慘重的漢軍將士們,再也無法保持軍陣,瞬間被淹沒在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