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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天津衛(wèi)當埋尸匠的那幾年

第四章 夜路莫回頭(4000字)

  憑江流的小身板,他也扛不動那棺材,他要請幫手。

  這陰門一派,在天津衛(wèi)可不止埋尸匠這一個行業(yè)。師傅生前有兩個好友,一個是從河里撈尸體的武頭,一個是扎紙人做棺材的老崔。這兩人都是陰門中人。

  因為要和死人打交道,所以這陰門中的人,命格都不高,大都是孤獨終老。像埋尸人這脈,一直都是一脈單傳。而那老崔就更慘了,一把年紀徒弟都沒收著。

  但這撈尸體的卻不一樣,這一脈人丁眾多。除了武頭,撈尸一脈還有四個徒弟。撈尸一脈人丁之所以興旺,是因為這撈尸隊的成立。撈尸隊是天津衛(wèi)警署的編外機構,算是吃半把皇糧的地方。武頭是撈尸隊的隊長,招起徒弟來也方便很多。

  這撈尸人經(jīng)常下水打撈尸體,他們怕被水鬼扯住當個替死鬼,因此從來不用真名。這武頭自然也不是真名,他下面四個徒弟,分別起名“武大”、“武二”、“武三”、“武四”。

  而江流要請的幫手,就是武頭的四個徒弟。這四個小伙子也和江流不同,江流是吃了上頓沒下頓,而他們因為有編制,每頓都至少能吃個半飽。

  因此,找這四個人來抬棺材,再合適不過了。

  武頭有事去了警署,撈尸隊就剩下四個小伙子百無聊賴。一聽江流說有活干,還管頓豐盛晚飯,有鴨有魚,這四個小伙就來勁了。

  雖然這四人算吃皇糧的,但他們頭上還有個師傅。工資都是給武頭的,他們也得不到幾個錢。

  武大鎖上門,帶著三個師弟和江流去警署。他們要去和武頭匯報,武頭同意了,他們才敢和江流去抬棺。

  一行五人來到警署前,四人在門外等著,武大獨自一人進去找武頭。過了一會,武大笑嘻嘻地出來了,說:“事成了,咱們趕緊走吧?!?p>  江流再回到李衛(wèi)家中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李衛(wèi)備好了晚飯,正盼星星盼月亮般等著江流,看到江流回來了,這才松了口氣。

  江流看到餐桌上的飯菜,心里笑開了花。這桌飯菜是從附近德慶樓買回來的,味道沒得說,還有一盒得意坊的飯后糕點。

  有句話叫“京油子,衛(wèi)嘴子”,一是說天津衛(wèi)人能說,二是說天津衛(wèi)人會吃。老城區(qū)每家飯店小樓,都有自己的特色菜。當然,這價格也是極高的。

  此時是民國二年,而銀元,也就是“袁大頭”,是民國三年才有的東西。此時的天津衛(wèi),各種貨幣都有,但最常用的,還是法國人發(fā)行的銀幣。之前李衛(wèi)給江流的酬勞,就是法元。

  眾人大快朵頤,吃的是滿嘴流油。吃完了,武大包起一條沒動過筷子的魚,帶回撈尸隊孝敬武頭。

  吃了李衛(wèi)的飯,五人休息了下,開始搬棺材。之前說過,這棺材板極薄,里面的死者又是個干瘦老頭,再加上這棺材里又沒有陪葬品,四個人抬起來都很輕松。

  為什么說是四個人呢?因為這頓飯?zhí)S盛,武頭四個徒弟都不好意思再讓江流搬棺材了。

  自己爹要入土,這大孝子李衛(wèi)卻不跟著棺材,反而是江流他們剛把棺材抬出大門,李衛(wèi)就“啪”一聲,把門關上了。

  反正錢給了,飯也吃了,李衛(wèi)什么表現(xiàn)都和江流無關了。他們扛著棺材,一路走到城門口。城門口的兵似乎認得武大,看到他扛的是棺材,就直接放五人出城。

  五人走到一片荒地,江流看了看風水,說:“就埋這吧”。

  這埋尸體的活也不是容易做的,埋尸匠什么都要會一點。比如這風水,江流的水平雖然看不出哪地方的風水好,但卻能看出哪塊地埋人不會出問題。

  埋尸匠的手藝不止這些,拿江流來說,只要加錢,他也能吹嗩吶,幫忙哭魂。要是死者家人愿意,江流還能講點“英格累死”,說幾句洋文。

  武家四兄弟把棺材放下,江流拿起鏟子,開始挖墳。之前的江流,雖然腦子不太行,但挖墳這件事,可被他整明白了。別人花半個晚上才能挖好的墳,他一個時辰就能挖好。

  江流繼承了挖墳的本事,不一會,一個坑就挖好了。武家四兄弟把棺材往坑里一放,江流就開始填土。

  做好這一切,江流開始等著系統(tǒng)提示。

  “李廣,命格三兩,獎勵腹語術。”

  江流心中一喜,趕忙查看起獎勵。這腹語,是門民間奇技,人不張嘴,就可與常人說話無異。而這系統(tǒng)獎勵的腹語術更加高級,不僅不用張嘴就能說話,還能模仿他人說話的語氣和音色。

  江流想著武頭的聲音,用腹語說:“老四,蠢貨?!?p>  眾人嚇了一跳,看著四周的荒地,心里發(fā)毛,趕緊離開。江流跟在后面偷笑,忽然聽到模糊的聲音,他仔細一聽,好像是“餓,讓我吃”。

  江流一激靈,趕緊追上武家四兄弟,往城里走去。

  五人回到城里時,已經(jīng)是下半夜。江流與四兄弟分開,獨自一人往家走去。行至一道小橋,江流迎面走來了一個人。這人推著一個推車,火急火燎,來到江流身邊時,一個腳滑,連車帶人一起滾到了河里。

  江流目不斜視,心想這年頭連水鬼的演技都那么浮夸了。他不理會落水之人的呼救,趕緊從橋上走過。

  走下了橋,江流一摸口袋,暗叫一聲不好。那李衛(wèi)給江流的一袋子賞錢不見了。江流把身上摸遍,確定錢不在自己身上。他想了想,自己在上橋前曾經(jīng)摸過口袋,那時錢還在。

  這么說,錢應該是掉在橋上了。江流回頭看了眼橋,發(fā)現(xiàn)橋上的路燈好像壞了,橋面被一片黑色籠罩著,顯得有些恐怖。

  看到此景,江流心里在打退堂鼓。但他轉(zhuǎn)念一想,這筆錢可是自己一周飯錢,不能不要。況且這橋上就算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自己只要不靠近水,就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江流捂住耳朵,小心翼翼地走回來橋上。他仔細搜索,終于看到了錢袋。只是,這錢袋的位置處在橋邊,半邊懸空,好似隨時都會落入河中。

  江流不敢過去撿,怕自己彎腰時被水鬼拉下水,又不愿意走,畢竟舍不得這一周的飯錢。所以江流決定等,等到天亮,再去撿。

  大半夜的,江流一個人站在橋上,耳邊卻忽然聽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

  “江流!江流!”

  這聲音似乎很著急,非常迫切地希望江流回應自己。江流不上當,夜間行路,最忌諱在聽到有人叫自己后做出回應。據(jù)說,人身上有三把火,雙肩各一個,頭頂一個。夜間行路,若是轉(zhuǎn)頭,火就滅一把,若是回應呼喊,火再滅一把,若是和鬼說上三句話,那最后一把火也會熄滅。

  三把火全熄滅,那人也就危險了。

  江流跟著師傅學藝,自然知道其中門道。任憑那人叫破嗓子,江流就是不回應。

  “嗯,江流,啊。”

  那聲音忽然得嬌媚無比,每一聲都叫到了江流的心里面,搞的江流心中好似貓抓了一樣,真想立刻回頭看看是什么美女在叫自己。

  江流立刻分散注意力,想到前世自己搞cpdd,碰到個聲音如天仙般的妹妹,見了面才發(fā)現(xiàn)是個長相可惜的胖姑娘,嚇得江流沒敢相認。這樣一想,江流瞬間覺得這聲音沒了吸引力。

  “江流,我好痛苦啊?!?p>  江流心里一驚,這次竟然是師傅的聲音。師傅的慘叫聲不斷在江流耳邊想起,好像正在遭受著什么酷刑。

  江流在心里拜完道祖拜菩薩,拜了菩薩拜耶穌??蓭煾档膽K叫聲就是不停。

  “江流啊,我受盡折磨,你竟然都不回頭看師傅一眼?!?p>  這話說的江流心頭一酸,他鬼使神差地就要扭頭。

  一絲陽光忽然打在江流頭上。天亮了,邪祟全數(shù)消失。

  江流又急忙看向錢袋,可惜那錢袋最終還是掉入了河中。不過,在橋邊,卻還有一點銀光,江流走近一看,竟然是一枚法元。

  江流趕緊撿起來,放入口袋。這法元的含銀量比較高,購買力強,雖然如今物價飛漲,買幾籠肉包子不是問題。

  江流算了算時間,該去布施現(xiàn)場排隊了。江流覺得今天布施的粥少了點滋味,也許因為不是黃小姐親自盛的。

  黃小姐今天為什么沒來布施,江流是不清楚。這江流為啥天天惦記黃小姐呢?沒其他原因,純粹是養(yǎng)眼。有沒有其他想法呢?肯定是有的,但人家畢竟是黃家商會的小姐,也不是現(xiàn)在的江流能高攀起的。

  江流吃了早飯,開始往家走。這天津衛(wèi)的高中都是寄宿制,現(xiàn)在是六月,要等七月學生們放假后,才能展開文抄公的計劃。

  江流剛回到家,就往床上一躺。昨天一晚上沒睡覺,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這一睡,江流就覺得自己的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根本睜不開。江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自己空有意識,卻沒法醒來。

  江流心里一愣,不會是鬼壓床了吧?可自己在這屋子住了那么多年,偏偏今天遇到鬼壓床?

  腦海中,師傅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他手臂上長滿紅色的斑點,伸出極長的指甲,掐住江流的脖子,一邊搖晃江流,一邊喊:“我好苦啊,替我報仇,替我報仇!”

  江流心里也苦啊,師傅你連仇人是誰都不說,我怎么替你報仇???況且你再掐下去,徒兒就要被你掐死了,怎么給你報仇?

  這么一想,師傅的身影就消失了。江流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武四正在搖晃著自己。

  看到江流醒來,武四急忙說:“江流哥,別睡了,出大事了。”

  江流翻身下床,一看外面的天空,發(fā)覺此時都已經(jīng)黃昏了。他覺得后背有點涼,用手在后背上摸了下,摸出來一根水草。

  江流把水草扔外面,心想以后還是少接近河流比較好。

  武四一把拉住江流,說:“江流哥,你趕緊跟我來。”

  江流一臉懵逼,一路上問了好久,才知道發(fā)生的什么事。

  原來小王莊刑場今天槍斃了個白蓮教的妖人,槍斃的時候還沒出問題,但妖人死后開始不安生了。

  具體什么個情況呢,這妖人的尸體啊,抬不動。

  刑場的負責人找來五六個大小伙,合力去搬尸體,可尸體卻紋絲不動。負責人趕緊把這事上報給警署,警署的人也不會處理這邪門的事,就去找武頭。武頭到地方一看,說這事只有埋尸匠能解決。

  就這樣,任務落到了江流頭上。

  江流一聽有尸體可以埋,那還等什么?加快速度,走快點。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黃昏,江流覺得那尸體本來就邪乎,到了晚上估計還要發(fā)生什么變化。

  江流和武四一路小跑,來到小王莊刑場。這刑場雖然叫小王莊,但還是在天津衛(wèi)城中。以前天津衛(wèi)沒擴張時,這里確實是個村。只不過天津衛(wèi)越來越大,才把這小王莊吞了進去。

  這刑場是個十字路口。據(jù)說,人死在十字路口,再大的怨氣都得消散。

  此時,十字路口已經(jīng)圍滿了人。這天津衛(wèi)的老少爺們就愛看熱鬧,一聽說哪有熱鬧,地也不種了生意也不做了,全往那地方擠。

  江流和武四好不容易擠進了十字路口,來到了尸體邊。

  武頭也站在尸體邊抽煙。這武頭天天垮著臉,好像誰都欠他錢一樣??吹浇鱽砹?,武頭指了指尸體,說:“小心點,別逞能,解決不了就算了?!?p>  這武頭還是刀子嘴豆腐心啊。不過,師傅把手藝都交給了江流,江流有自信處理這尸體。

  江流來到尸體旁,看著這個穿著白色行者服的尸體。這死者連囚服都沒換,估計是剛抓到就送過來槍斃了。

  在兩三年前,那時候還流行砍頭。天津衛(wèi)的人就喜歡看砍頭的,每次有人被砍頭,都要把小王莊刑場圍個里三圈外三圈。

  等人頭落地,就有人拿著饅頭,去沾那死刑犯的血,再回家吃掉。那時候的人都迷信,覺得這“人血饅頭”能包治百病,強身壯陽。

  現(xiàn)在圍觀的人少了,一是因為現(xiàn)在流行槍斃,一顆黑棗下去,濺不出來多少血。二是因為這子彈不長眼,打到圍觀群眾身上怎么辦?

  再說了,這亂世,槍聲炮聲天天響,老百姓們聽都聽膩了。

  這腦袋中間有個黑洞,江流跪下仔細觀察這個被子彈打出來的傷口。他順著傷口,想象著子彈穿過腦袋的情景,站起身走了幾步。

  果然,在不遠處,江流看到了一灘黑血。他走到黑血前,發(fā)覺這灘黑血不太對。

  好像有人拿東西沾了這黑血,仔細一看,還能發(fā)現(xiàn)掉落的饅頭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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