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灰鼠咬出殘畫

　　按理說，死者家人想要早點找到兇手，自然會催的比較緊，尤其是像魏家這種有錢有名望的家族，基本上會給警局更大的壓力。

　　但死者家屬最期望的事情，肯定是找到真兇，反觀魏拜文家屬的反應(yīng)，似乎是想盡早結(jié)案，對于真兇是誰，則不是那么在意。

　　或者說，魏拜文家屬知道真兇是誰，而這個真兇，家屬們則不愿意讓其暴露。再結(jié)合賴皮腳失蹤的猜測，江流已經(jīng)將嫌疑人的范圍縮小了。

　　魏拜文今年已經(jīng)七十九了，而他的大兒子魏盡孝，今年已經(jīng)六十歲了。江流在大街小巷里聽說過魏家的傳聞，魏拜文是個典型的大家長，家中的所有產(chǎn)業(yè)都是由他把持，兒子魏盡孝已經(jīng)年近六十，卻還是只能在家混吃等死。魏盡孝也頗有抱負(fù)，但他的父親是橫在自己面前的一座大山。再加上魏盡孝身體一直不好，清朝人的平均壽命只有55歲，民國因為戰(zhàn)亂不斷，平均壽命只有35歲，也就是說，魏盡孝沒幾年壽命了。

　　這爺倆誰先死，也是天津衛(wèi)一些地下賭局樂于開盤的事件。

　　江流眉頭一皺，在他心里，魏盡孝這個大孝子已經(jīng)成為嫌疑人了。在民國，父子反目，兄弟鬩墻的情況比比皆是，魏盡孝有充足的作案動機。

　　那么接下來，就是找到證據(jù)了。

　　一想到證據(jù)，江流就頭疼，如今他被關(guān)在死牢里，出都出不去，更不要談尋找證據(jù)了。江流開動腦筋，想想有誰能幫助自己。但江流孤苦伶仃，他還真一時想不出誰能為自己提供幫助。

　　很快，江流就迎來了第一個探監(jiān)的人。

　　武大來了，雖然這里是死牢，但憑借著半個警察的身份和武頭的本事，他還是進(jìn)來了。武大是四個兄弟中年紀(jì)最大，性格最穩(wěn)重，也是對武頭最忠誠的人。

　　武大看著江流，說：“大家都相信你是無辜的，但我們幫不了你。我在你家里找到了一身西裝，特地帶給你?！?p>　　江流看著武大，問：“大哥，這大熱天的，我穿西裝干嘛？”

　　武大惋惜地說：“你吃槍子的時候穿這身衣服，走的也能體面些。那些勾魂的小鬼看到你穿的體面，想必也不會過于為難你?！?p>　　江流聽了武大的話，也不知道是要感激他，還是要罵他。武大將那身西裝給了江流，隨后就被獄警帶離。

　　江流抱著西裝坐回角落，隨手將西裝放在地上。江流感慨，這西裝是從死人身上扒拉下來的，沒想到，自己還要穿著這身西裝變成死人，真是世事無常。

　　江流心中捉摸著如何自救，但人要是倒霉，連喝水都能噎住。

　　“吱吱吱?！?p>　　老鼠的叫聲忽然響起，江流扭頭一看，一只巴掌大的灰老鼠正在咬著西裝。

　　江流暗罵：“你這死老鼠，我是殺了你祖宗嗎？連我的喪服都要咬？”

　　江流心中這樣想，手下卻不留情，一巴掌拍下去，打的灰老鼠抱頭鼠竄。老鼠在監(jiān)獄里亂跑，江流留了個心眼，注意著老鼠的行蹤。

　　老鼠跑了一會，似乎找回了冷靜，它沿著墻角，從墻壁的破洞中跑了出去。這破洞大概一個拳頭大小，老鼠通過這個洞，可以自由進(jìn)出監(jiān)獄，可惜人不行。

　　傳聞江湖中有一門叫縮骨術(shù)的絕技，如果掌握了這門絕技，江流興許能跑出去。

　　但可惜，江流不會。而且如果會“縮骨術(shù)”，那就成了天上地下無所不入的人，這種絕技，估計要埋皇親國戚那種人才能獲得。

　　江流沮喪著來到西裝前，發(fā)現(xiàn)西裝被這老鼠咬出一個破洞，他心疼地摸著西裝上的破洞，卻忽然發(fā)現(xiàn)西裝里被縫了一張紙。

　　江流之前摸過西裝的口袋，本以為西裝里沒有東西，卻沒想到，因為一只老鼠，江流發(fā)現(xiàn)了西裝的秘密。

　　江流小心將紙張拿出來，他碾平紙張，發(fā)現(xiàn)這是一張畫。確切地說，這是一張畫的一部分。畫的內(nèi)容是一名古裝侍女，這女子體態(tài)多姿，鳳眼迷離，好似跨越了千年，正注視著江流。

　　江流趕緊將這畫收起來，他此時已經(jīng)猜到了死在自己家中的西裝男為何被追殺了。這殘畫應(yīng)該具有極大價值，但江流此時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這殘畫的事，只能以后再說了。

　　江流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獄友在意味深長地看自己。

　　獄友說：“小兄弟好雅興啊，都快死了，還在看春宮圖。不知這圖質(zhì)量如何，能否借我一觀？”

　　江流笑了笑，他也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身上有古畫，于是說：“都是些不堪入眼的東西，就不臟了你這種讀書人的眼睛了?！?p>　　獄友還不放棄，說：“食色性也，這種對美的追求，無論古人今人、洋人華人，都是持欣賞態(tài)度的。君不見那洋人，還用攝像機記錄女性的身體，美名人體藝術(shù)。所以小兄弟，你不要不好意思，讓我看一看唄?！?p>　　江流心中疑惑，這人后天就要被拉到小王莊吃黑棗了，咋還有閑心看黃圖呢？反正這殘畫一看就是非常重要的東西，自己不能輕易交出來。

　　江流回答：“呵呵，虧你還是個讀書人，你這么好色，對得起孔夫子的教誨嗎？”

　　獄友呵呵一笑，說：“孔夫子的教誨？呵，狗屁一堆。封建禮教毒害中國幾千年，早就該被全盤廢棄了！”

　　中國人捧著圣賢書，讀了幾千年，卻被洋人的洋槍大炮打得頭破血流。全盤否定儒教，是當(dāng)時思想進(jìn)步的體現(xiàn)，不少引領(lǐng)一時思潮的人，也都是對儒教持全盤否定的態(tài)度。

　　江流是現(xiàn)代人，自然知道不能全盤否定，也不能全盤肯定，這不符合唯物辯證法。但江流沒心情解釋，這些人的歷史局限性擺在哪呢，你把魯迅的“拿來主義”講給他們聽，他們不僅不聽，反而會更加罵你。

　　那時候的文人罵架，可不像現(xiàn)代的網(wǎng)絡(luò)噴子，只會試圖沒收對方雙親，以及證明對方的血統(tǒng)一半來源其母，一半來源某種動物。

　　民國時的讀書人，尤其是思想領(lǐng)頭人，一是在乎面子，二是保持偶像形象，不會向市井之徒一樣罵人。

　　他們罵人，要文雅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