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吃完藥就不理人了。
抱著被子轉(zhuǎn)了個身,看也不看霍隱,眼角還帶著紅痕。
吃了藥不會燒死。
霍隱也沒再管她,起身回房間處理傷口,經(jīng)過桌子的時候,目光在一個東西上停了一下。
是一堆藍(lán)莓硬糖。
點(diǎn)外賣的時候送的,他不吃,都丟在這了。
堆了小小一堆,跟垃圾似的。
他拿了一顆,拆開包裝走回去。
小姑娘還跟鵪鶉一樣。
他不說話,直接動手,一點(diǎn)力氣沒用就將人扳正過來。
看到她紅通通的眼睛,霍隱手一頓。
有些不解。
一顆藥竟哭成這樣?
綰綰吸了一下鼻子,心中還是悲憤不已。
王兄說的沒錯,將軍當(dāng)真是個不會照顧人的,就剛才,他喂自己吃了一顆好苦好苦的藥。
而且今天的將軍比上次還不好相予,上回好歹還同她說了一句話,今天卻連話都不跟她說。
只會兇巴巴的盯著自己,就跟陳國的那些悍匪似的。
她燒的迷糊,分外的思念環(huán)玉姑姑,父王還有王兄。
她從出生便在王府,從未離開超過一日,這次父王和王兄找不到人一定會著急的。
早知道,她就該乖乖待在王府。
思及此,綰綰難過的想流淚。
泫然欲泣,好不可憐。
霍隱趁著她張嘴抽噎的時候,把糖塞了進(jìn)去。
鑒于霍隱剛剛的行為,綰綰驚恐的睜大眼睛,以為他又喂了什么苦藥給自己,眼淚剛流了一半,舌尖便漫出一股奇特的甜味。
她眨了眨眼,驚恐變成了疑惑,動作緩慢的砸吧砸吧小嘴。
配上高燒帶來的紅暈,看著莫名有些呆呼呼。
是甜的。
綰綰不記仇,霍隱一顆糖,她就忘了那顆苦藥,小梨渦若隱若現(xiàn),最后徹底的露出來,破涕為笑。
唇上還帶著病弱的慘白,笑卻灼人,聲音也甜:“綰綰喜歡這個?!?p> 通常她說喜歡,環(huán)玉就會再給她喂上一顆呢。
然而霍隱沒有,伸手替她拉了被子,將她整個人都裹得嚴(yán)實(shí),起身回房。
臥室沒開燈,只有窗外透進(jìn)來的弱光。
他將黑色外套扔在地上,雙手交叉握住衣角。
待黑色毛衣褪去,露出精瘦的腰腹,和一道滲了血的傷口。
剛剛出了力,傷口崩開了。
他卻沒什么反應(yīng),無所謂的在床邊坐下,熟練的將藥抹在上面,然后拿繃帶繞了兩圈。
繞完點(diǎn)了根煙,站在窗邊抽了。
屋里煙霧繚繞,男人眉眼淡漠,望著外頭那輪明亮清冷的月亮,不知為何,想起小姑娘那雙眼。
他掐了煙,陷入許久的沉默。
……
綰綰燒的迷糊,抱著被子瑟瑟發(fā)抖。
霍隱伸手碰了下她的臉,拿過手機(jī),在沙發(fā)另一側(cè)坐下。
按了一會,他起身,再回來時手里拿了條毛巾。
冰毛巾一放上,綰綰便清醒了幾分。
微睜了眼,還嘟囔:“環(huán)玉,綰綰好冷?!?p> 霍隱替她掖了掖被角。
碰到她的粉色披風(fēng),指尖頓了一下。
披風(fēng)是濕的。
他當(dāng)即伸手掀開被子,兩下解了她的粉色披風(fēng)丟在地上,然后拿被子要將她裹緊。
目光卻突然一頓。
她穿在里頭那身鵝黃綢緞裙繡著金絲,綴著小南珠,腰間那枚圓形翠玉,材質(zhì)上乘,雕工精細(xì)。
他的目光落在玉佩上。
絕非凡品。
不止玉佩,還有她腳上的繡鞋,小巧精致,上頭兩顆碩大東珠,隨便一顆拿到外頭都是高價。
但這些都只是小物件。
如果霍隱沒看錯,此刻隨意放在桌上的琴盒是上好的金絲楠木。
“環(huán)玉,綰綰冷?!?p> 軟軟的手掌包住了男人的食指。
霍隱指尖一顫,下意識的就掙開了。
小姑娘閉著眼,長睫輕顫,唇色慘白,虛弱的不行。
手被人甩開,她顯然有些無措,下唇輕輕咬了一下。
霍隱起身回房,在空蕩蕩的房間看了一圈。
房里只有一張床,一個衣柜。
外頭雪粒撲簌,屋里有暖氣,怎么也會比客廳來的溫暖。
他走到柜子里,拿了一條厚棉服墊在床上。
弄好了走出去,兩手一卷,將綰綰裹在被子里,單手扛起來。
被掛在肩頭,綰綰難受的嚶嚀一聲,心想環(huán)玉今個兒是怎么回事,不但不與她說話,還伺候的叫她如此難受。
她小小的掙扎了一下,霍隱怕她摔到地上,警告似的拍了一下她的背。
還記著她是個病人,力道放的很輕。
但綰綰到底體弱,被他這一拍險些嘔出來,掙扎的更厲害了。
霍隱一邊想著要不要把人扔出去,一邊遷就她幾分,換了個她舒服的姿勢抱著。
他到底是男人,在室內(nèi)待了一會,身子就慢慢回溫,綰綰像是抱到一個大暖爐一樣,雙手自然的就纏了上去。
小姑娘身體抖得不像話,霍隱走進(jìn)房間,將人扯下來,丟到床上。
他去衣柜拿厚衣服,轉(zhuǎn)頭看見小姑娘已經(jīng)坐在床上,臉蛋紅撲撲,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一副要哭的樣子。
霍隱冷著臉,把毛巾撿起來,重新放回她額頭上。
被冰了一下,昏沉的腦子越發(fā)清醒,綰綰盯著霍隱許久,突然難過極了。
“陳國賊子當(dāng)真可惡,暗算將軍,竟還想讓將軍落發(fā)出家…”
她病得迷糊,大著膽子,伸手拽了他衣角,然后一向安靜的房間響起了連綿不絕的詢問。
“將軍,為什么不和綰綰說話?”
“難道將軍傷了嗓子嗎?”
“怎么辦?將軍成了啞巴?!?p> 她喃喃自語,傷心欲絕,霍隱坐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衣角被揪的變了形。
他難得有些疑惑。
怎么方才病怏怏,這會竟成了小話嘮。
小話嘮還在繼續(xù),吧嗒吧嗒說了好幾句,最后軟軟的來一句:“綰綰想喝水?!?p> 霍隱利落的起身,倒了水進(jìn)來給她喝。
喝了水,她舔了舔唇,小聲地問:“綰綰可以吃糖嗎?”
霍隱這一年來一個人瞎過,日子粗糙的很,可不會考慮生病了能不能吃糖,綰綰一說他就起身去拿了。
他大手一抓,一把都在掌心。
遞到綰綰面前,她歡喜的小梨渦都跑出來了。
她拿了一顆,眉眼彎彎:“綰綰只吃一顆?!?p> 霍隱給她撕開糖紙,喂到她嘴邊。
綰綰吃了糖,歡歡喜喜的躺回去,嘴角都帶著甜甜的弧度。
到了下半夜,燒總算是都退全了。
霍隱將毛巾拿走,替她蓋好被子,轉(zhuǎn)身出去。
這一晚折騰許久,有了困意,霍隱漸漸的入眠了。
外頭風(fēng)雪交加,男人的面容籠罩上一層灰暗,在這嚴(yán)寒天氣里,額頭慢慢沁出汗珠。
毀天滅地的那一幕在夢中出現(xiàn)時,霍隱無意識的咬住了牙關(guān)。
然后他被一陣哭聲嚇醒。
猛然睜開眼,雙眸還帶著嗜殺和狠戾,手熟練的摸到匕首,幾步走到門口,里頭的人就撲了出來。
本想抬腳揣出去,就著光看清是誰,動作飛快一收。
懷里就多了一個瑟瑟發(fā)抖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