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的三場雪，像是耗盡寧陽市這個冬天的寒意。
臨近中午。
陽光照耀下，溫度只有零下一兩度，恰巧無風(fēng)，幾個孩子結(jié)伴鬧了一會，李牧蹲下身體將兒子羽絨服里面套的那件保暖小棉襖脫掉。
今天來外公家拜年的人不少。
兩個大圓桌坐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李牧讓二妹照顧兒子。
剛準(zhǔn)備坐在全是大老爺們那一桌，卻被三姨夫攔住了。
不讓李牧坐之外。
今年三十七的衛(wèi)軍也被他叫起來，道“李牧不喝酒，你喝酒過敏，既然你們倆兄弟都不喝酒，還是坐另一桌”
說完。
三姨夫像主家一樣。
伸手指了指李牧和衛(wèi)軍的位置，讓自己兒子托尼，還有女婿趕緊坐下來。
“你真是……”
衛(wèi)軍臉色有點難看。
縱然不能喝酒，但他的年齡是幾個表兄弟中最大的。
除了他。
李牧的年紀(jì)也比托尼和他姐夫大。
兩個大哥。
被也排不上號的托尼和他姐夫坐了位置，衛(wèi)軍當(dāng)然不高興了。
尤其肥胖的托尼，眼睛就像瞎了一樣，他還沒起身，屁股已經(jīng)坐了過來，一副急不可耐馬上就要拉出來的“poop”模樣。
“不喝酒的人，和喝酒的湊在一起干嘛??？”
作為長輩。
三姨夫賈正明對衛(wèi)軍的不高興一點也不在意。
隨即他眼睛一亮，一臉笑意接過舅老爺手里的茅臺，嘴里發(fā)出嘖嘖，道“還從來沒喝過這酒，今天一定要好好嘗嘗”
快速拆開包裝盒。
先為李牧外公面前酒杯倒?jié)M，第二個是女婿，第三個是兒子。
至于桌子上大姨夫和李牧親大舅。
李牧外公的二弟和三弟，還有他們兒子完全不在三姨夫考慮之中。
端起酒杯說了句“我先來嘗一下”，一杯二兩五的茅臺，硬生生被他一口燜了，砸了砸嘴，三姨顯然還沒感覺到茅臺酒味，又倒了一杯，這杯倒完，一瓶五十三度500ML的茅臺醬香酒徹底見了低。
李牧大舅嘴一抽，心疼的直哆嗦。
他和李牧外公一樣，都喜歡小酌幾杯，平時喝得最多也就五六十一瓶的。
像茅臺之類一兩千一瓶的好酒，他那舍得買，就算咬牙買了，還不一定是真茅臺。
今天拿的這兩瓶好酒，還是沾了他老爸的光，今年過中秋節(jié)，他外甥李牧特意送給他外公的。
惦記了半年。
每次想動手，都被他爸制止了。
老人家辛苦一輩子，沒悟出太通透的大道理，就知道好東西留著過年家里來親戚時大家一起享用。
“徐傳”
晃了晃手里空酒瓶，李牧三姨夫?qū)钅辆司说馈鞍涯闶稚夏瞧磕眠^來”
“就兩瓶”
李牧舅舅徐傳沒好氣道。
今天他們這一桌酒鬼可不少，他爸算一個，他自己算一個，被他爸叫過來一起吃飯的二伯和三伯哪一個不是嗜酒如命，兩人兒子，也就是李牧舅舅堂兄弟三人，喝酒也不差。
不差的意思是一般酒，七八兩的量。
碰到好酒，一斤半左右也會穩(wěn)如泰山。
原本這兩瓶茅臺酒，也就是讓大家都嘗一下國酒茅臺的口感。
現(xiàn)在好了。
他三姐夫一人干了半斤還不知足，居然還打剩下的注意。
“小弟”
這時李牧三姨徐琴走到喝酒一桌，拿了一個空酒杯，道“給我倒一杯”
李牧舅舅臉都綠了。
他是看出來了，今天他三姐一家根本不是來拜年，而是來趕盡殺絕的。
“你一個女人喝什么酒，去菜地摘菜去”
一聽徐傳提摘菜。
不少人都笑出聲，李牧三姨隔三差五回來摘菜的梗，估計是老徐家最大的笑話，她和李牧舅舅為菜地斗智斗勇，也是老徐家近幾年最為津津樂道的事。
“這杯喝去”
李牧外公心疼三閨女，立馬將面前酒杯遞給她，
“爸”
“一杯酒而已”
李牧外公倒是豁達(dá)的很。
“李牧”
徐傳突然轉(zhuǎn)頭對正為兒子剝蝦的李牧，道“你外公不在乎酒的好壞，今年再過中秋，你隨便從超市搬兩箱勾兌酒精的酒孝敬他就行了，至于好酒，留著孝敬你親大舅，嗯？對了，誰讓你坐那邊的，衛(wèi)軍也是，你們倆兄弟還懂不懂禮數(shù)?。坎缓染茮]人逼你們，倒點飲料趕緊過來敬你們幾個長輩”
徐傳說話時，眼睛一掃就知道他拿酒空檔發(fā)生了什么。
委實看不起自己三姐和三姐夫的做法。
心疼自家孩子屬于正常情況，可也要分個場合。
如果這個全是長輩的圓桌實在坐不下，衛(wèi)軍和李牧作為晚輩，坐另一桌實屬正常。
哪怕衛(wèi)軍是他大外甥。
李牧是他幾個外甥里最有出息的，依舊不能例外，畢竟家里和外面不同，外面以職稱和能力論資排位，但到了家里，長輩就是長輩，一旦亂了規(guī)矩就是目無尊長。
飯桌見禮數(shù)。
酒后見人品。
道理就是這么個道理。
可現(xiàn)在呢??？
衛(wèi)軍和李牧兩個大哥坐在女人和小孩的一桌，反倒三姐家兒子和女婿坐在這里。
李牧用抽紙將手指上油脂擦干凈，在表哥衛(wèi)軍敬完后，起身敬起了幾個長輩。
中國酒桌文化歷來悠久。
李牧能做到廣告公司總監(jiān)位置，當(dāng)然很清楚，所以他剛才讓二妹照顧兒子，自己坐在那一桌就是這個意思。
酒可以不喝。
禮數(shù)卻是不能丟的。
“李牧”
見李牧坐回來，他舅媽小聲說道“你既然看不上你大姨給你介紹的對象，明天我妹妹過來，你要不要看看？”
“呵呵”
李牧笑的很僵硬，尷尬道“輩分不合適”
李牧說的是實話。
先不論舅媽妹妹長相是否漂亮，或?qū)θ蝗缓貌缓茫。?p> 兩人之間有一道無法跨越的天塹。
他舅媽的妹妹，也就是他親舅舅小姨子，按照輩分，李牧見到他舅媽的妹妹也得叫姨媽。
兩人在一起。
他見他舅可以叫哥，也可以叫舅。
他舅見了他可以叫弟，也可以叫外甥。
這輩分完全比三流狗血劇還狗血，別說李牧?xí)罎?，他舅舅也會神?jīng)錯亂到住進(jìn)精神病院。
舅舅和外甥。
莫名其妙成了大哥，小弟。
“這不是問題”
李牧舅媽估計是真想將妹妹托付給自己這個年紀(jì)輕輕已經(jīng)是一家公司高管的外甥了，直接擺擺手道“去你們家就按你的叫法”
“舅媽”
李牧腦殼有點疼，道“姨媽有四十了吧?。俊?p> “哪有？”
李牧舅媽瞪了李牧一眼，隨即小聲道“今年才三十八”
李牧仿佛受了一擊暗箭。
整個人都不好了。
三十八和四十有什么區(qū)別??？
這根本不是造人，而是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