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重新行駛在了圣卡爾曼大街上,從外面看起來這輛馬車幾乎毫無特色,屬于街道上最普通的那一款。所以,行經(jīng)的路人也永遠(yuǎn)猜不到,這輛大眾馬車上面正在發(fā)生的對話會有多么驚世駭俗,毫不夸張的說,若是稍稍將對話的內(nèi)容透露出一絲,馬車上的眾人,包括駕車的車夫,甚至是拉車的馬,都將迎來教會與帝國無窮盡的追殺。
這也讓席林對來訪者的身份更加好奇,以狄波拉的個性自然不屑于撒謊,剛才說的話也絕無迎合對方的意思。
‘敬重貴組織的理念?!?p> 他甚至在接下去的交談中主動暴露了自己拜火教徒的身份,若是沒有足夠的信任,又怎會將如此要命的信息透露出去?
席林看的出來,與其說是狄波拉相信這個叫做瑞歐的來訪者,不如說是相信其背后的組織,那是一個連狄波拉都不得不敬佩的組織。
執(zhí)罪之鞭。
世間的罪,都源于人性的惡。
若人性無人監(jiān)督,那罪惡將無人審判。
黑夜中自有律法,執(zhí)審判之鞭,定世間一切罪。
執(zhí)罪之鞭中的每一位成員,都會在左手小臂位置處紋上代表組織的特殊符號,平常時候都會隱去,只有用特殊的手法才能將圖案浮現(xiàn)于手臂上。
瑞歐在與狄波拉交談的過程中也在悄悄打量著席林,見他聽完執(zhí)罪之鞭的理念,雖然不能說完全無動于衷,但那些組織中以生命貫徹的信條顯然無法讓他感同身受,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這個少年所成長的環(huán)境并沒有孕育罪惡的土壤,未曾親歷黑暗,自然無法與身處黑暗中的人們共情,同樣也無法理解那由無數(shù)份失望疊加而成的絕望。
他至少也應(yīng)該是一個富家子弟,又與信奉火焰與知識之神的拜火教徒相交甚密,瑞歐推測,狄波拉與席林很大可能是一對師徒,由前者教導(dǎo)后者知識,而后者為前者提供研究的經(jīng)費。
瑞歐暗暗點頭,自覺猜測與事實想來不會相差太多。
既然讓自己遇見了拜火教徒,瑞歐不會輕易錯過這次機會,他深知拜火教與煉金教會淵源頗深,信眾追索知識之余,也會進行大量實踐,其中不乏一些威力恐怖的殺傷性武器,要知道,拜火教與煉金教會的信眾都有移動寶庫的稱號,如果能夠得到眼前這位的幫助,所獲裨益將極為可觀。
瑞歐不打算隱藏自己的想法,直接說道,“狄波拉閣下,您若是愿意為我們提供一些幫助,執(zhí)罪之鞭在亞特蘭德的行動將會獲得極大的便利,我也在此可以向您保證,如果在未來您遇到麻煩,執(zhí)罪之鞭必鼎力相助!”
狄波拉道,“隱匿在帝國境內(nèi)不被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耗費了我大量的精力,要說再去做些其他的事情,就有些過于自大了?!?p> 瑞歐遺憾的點點頭,他其實早就能猜到結(jié)果,在亞特蘭德,無論是他,還是狄波拉,都被定義成了異端,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在帝國境內(nèi)蟄伏下來,必然都是很為了一個無法言說的巨大目標(biāo),而讓對方冒著暴露的危險來幫助自己,這實在是太自私了。
“抱歉,閣下,是我考慮的太膚淺了。”
見兩人的話題告一段落,席林便出聲問道,“之前,你一直都在跟蹤我們?”
“是的,”瑞歐坦然道,他已判斷出死斗場上與血囚對戰(zhàn)的不是黑狐,而是是眼前的少年,至于為什么他能夠戰(zhàn)勝血囚,這太容易猜了,在移動寶庫的協(xié)助下,不要說是一個偽超凡,就算是自己也未必能討到好處,“你在死斗場上的表現(xiàn)太過驚世駭俗,而且還引發(fā)了一系列變故,許多人都盯上了你。”
“變故?什么變故?”
“是……”
“咳咳……”
狄波拉咳嗽兩聲,顯然不想他繼續(xù)說下去,但也不能突然截口不談,“在我離開之后,死斗場內(nèi)似乎得到了其他指令,至于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總之在指令發(fā)出后,那些來追擊你們的人全都退走了?!?p> 這句話他只說了一半,來追擊席林二人的可不光只有死斗場的人,還有一些其他勢力,其中不乏有序言境界的超凡強者,但在追擊的過程中,他們接二連三的消失了,瑞歐看了一眼狄波拉,應(yīng)該全是這位的功勞,能夠悄然解決這些人,也唯有更高一層的怪談強者才有可能,會不會更高?瑞歐不敢想象,那是序言境哪怕仰視也無法觸及的高度。
席林明顯聽出了瑞歐的突然改開,他顯然是受到了狄波拉的影響,故意不告知真相,死斗場里究竟發(fā)生了變故,為什么狄波拉不讓他知道呢?
隨著馬車的繼續(xù)行進,車窗外的光線也越發(fā)昏暗,他們已經(jīng)行駛到了更為貧窮的地方,在這兒,絕不會有路燈這種高檔玩意,每家每戶的窗口里也是漆黑一片,像蠟燭或是油燈也是難得一用的奢侈品,不會浪費在簡簡單單的照明上,他們在等待更適合的時候,能夠讓照明用的東西可以發(fā)揮數(shù)倍的功效。
等吃過晚飯,或者是不吃晚飯,他們的第一選擇就是早早進入睡眠,饑餓在夢里總比清醒的時候要容易忍受。
當(dāng)然,也有第二個選擇,那就是出去碰碰運氣,一輛誤入此地的馬車當(dāng)屬絕好的目標(biāo)。
黑狐太知道該怎么應(yīng)付這幫人了,他早已把手槍握在了手中,借著車廂內(nèi)射出的光芒,反射兇光的武器就是最好的震懾,只有瞎子或是傻子才會沖上來觸霉頭。
以瑞歐對瓦倫的了解,他顯然清楚馬車在往何處行駛,再走一段就要進入瓦倫的‘無人區(qū)’了,這里的無人指的是無人管理的意思,也就意味著你可以在里面做任何事,包括殺人?,F(xiàn)在大概九點,在這樣的時候進到這里,他有些好奇對方此行的目的。
瑞歐問道,“你們是要去哪兒?”
“我們要去露營?!钡也ɡ瓝屜纫徊交氐馈?p> 席林張著嘴,在瑞歐看來之前又閉上,他點了點頭,肯定的道,“對,我們要去露營?!?p> 瑞歐無奈的望著他倆,就算不愿意讓他知道,也不必推出這樣一個借口吧,他本意是詢問是否要幫助,現(xiàn)在看來也就不必自作多情了。
“既然這樣,我也不多打擾,請在這兒把我放下來吧?!?p> “不用這么麻煩?!钡也ɡ馕渡铋L的說道,轉(zhuǎn)而掏出一枚金鎊,在兩人的目光中高高拋起,金鎊在空中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它的邊緣閃爍著明黃色的亮光,射向車廂內(nèi)的各個角落,也一次又一次的射向席林與瑞歐的瞳孔上。
金鎊下落。
嘈雜的聲音。
車轱轆駛過路面的鈴鈴響聲,路人行經(jīng)的腳步聲,店鋪伙計的叫賣聲,還有打鈴聲,不……那是鐘聲,沉悶,連綿不斷。
瑞歐豁然睜開雙眼,遠(yuǎn)處鐘樓時針劃過九點,沉重的鐘聲,一聲接著一聲。
這兒是克勞頓區(qū),瓦倫市較為發(fā)達(dá)的區(qū)域,而遠(yuǎn)處的那座鐘樓名為德拉特朗鐘樓,他一眼就認(rèn)出了它。
可他為什么會在這呢?哦,是了,他要去會見一位重要的友人,為了那個計劃做準(zhǔn)備。
葛雷……瑞歐目光冷然。
“他有罪!”
他轉(zhuǎn)身走入人群,當(dāng)這樣一位相貌普通的人進入人群后,他就會像是隱身了一樣,消失不見。
……
席林仿佛溺水了,不知何處而來的水灌進了他的鼻腔,沖進了他的肺部,強烈的窒息感催促他劇烈的喘息,可除了灌入更多的水,加劇窒息感之外,毫無其他作用。
眼前忽然亮起了一道光,一道黃色的光芒!
他睜開了雙眼,大口大口的喘息,伴隨著惡心干嘔,好半響才從這種糟糕的狀態(tài)里脫離出來。
席林目光呆滯的看著這里的一切,車廂,還有那顆散發(fā)黃色光芒的玻璃球。
中斷的記憶再度連接,他記起了清晰時最后的那一幕,立刻意識到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我被催眠了?”他的喉嚨里像是塞進了毛球,沙啞而低沉,他望向狄波拉,“可為什么會是金鎊?難道不應(yīng)該是懷表嗎?”
“你的老師是個心理醫(yī)生,可他好像并沒有教會你多少心理學(xué)的知識,”狄波拉冷笑道,“當(dāng)人的內(nèi)心出現(xiàn)了防備,再想催眠他就會艱難無比,像你老師或許可以做到,但是你,就絕無可能了?!彼淹嬷疰^,讓它在指尖來回跳動,“而它就不同了,所有人都喜歡它,敞開心扉的接受它,它的天然屬性就是讓人放下防備,還有什么比金鎊更適合作為催眠道具的呢?”
席林反復(fù)琢磨這句話,狄波拉所說的這些意味深長,他一時半會還不明白他的意圖所在。
“記住,美好的東西,才是最危險的?!?p> “吁”,馬車應(yīng)聲停下,黑狐的聲音從車廂外傳來。
“席林少爺,狄波拉先生,黑水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