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溏清風越柳,燕疏何畏人?鮮衣怒馬春風面,凝妝不見新婦榮。今年花信可堪念,經年花信苦不堪,苦不堪啊,苦不堪。”
少年在雪地里閑庭信步,嘴里小聲哼著從未聽過的調調,“掉隊”的五人臉色陰沉的跟在他身后,若即若離。
“哼哼......”一人破顏輕笑。
其余四人齊齊望向他,眉眼間均露出詢問的意思。
“他跑調了?!北欢⒅娜擞行┣忧拥卣f。
“你認得這曲子?”
“有些年頭的蒼月小調,明湖伎館的曲,蒼山院的佚名詞,你們不知道?”他眼神掃過四人,見沒一個回應,該是都沒聽過。
輕風拂過岸上的柳條,映在池塘清澈的水面,家燕今日顯得疏遠,為何看起來像是在怕人?鮮衣怒馬的郎君滿面春風,新婦人化了濃妝,不見平日活潑生動的容顏。少女的年華今年還能存留,明年呢?后年呢?終是在困苦中凋零。
字面上的意思,這些庸人估計也不懂,他心里鄙夷繼續(xù)說道:
“詞的前兩句“溏清風越柳,燕疏何畏人”你們總該懂吧?其實是在對應“唐青風岳柳,燕舒何衛(wèi)壬”蒼月十大姓,相傳是蒼山院的某位先生為自己天資聰穎卻陷入血脈姻親的弟子而作,傳到明湖伎館時譜上了曲被人傳唱,后來因暗諷十姓很快遭禁,現(xiàn)已鮮為人知?!?p> “威昭外城的明湖妓館我知道,我常去!那兒的姑娘和公子一個賽一個的俊,就是沒聽過這曲子,你說的遭禁是什么時候的事?”有人問道。
“那時候還在打仗呢,至少得有三十多年了?!?p> 話音剛畢,一行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前方身形瘦削的少年。
一首三十多年前被禁的蒼月小曲該如何傳到現(xiàn)在的草原之巔?上過這山的蒼月人只有墨月王和那二十位修行者與巫祝,他們上山是為了殺人,可不會教人唱曲兒,只能是——
他們中會唱得此曲的某人至今還留在這里!察覺這點的五人心中駭然。
而在之前,這位少年僅一指驅散風雪使暗夜明朗,破開云層得見皓月當空,與五人近百丈的陣勢不同,整個察拉宋如今都在這天象之下。
這一舉動雖讓他們對少年玩笑般的話打消了不少懷疑,但五人心底均以為他是借助了某種上古紋圖或是其他罕見的外物,如今看來......
真的有人能十七歲就成就天象嗎?他們在心底一遍遍地問,自覺認知都將要被顛覆。
“閣下這天象可比我們的強多了。”沉默許久的頭領突然開口,他抬眼看了看清澈的夜空,雪至今被隔絕在外。
“做了神明的仆人,自然是要比你們厲害一點點。”少年頭也不回,似在想什么事情,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真的有神明?”
這話激起五人的好奇,置身于少年宏偉的天象之下,他們多少是相信的,或者說他們寧愿相信這世上有神明,寧愿猜想少年是借助神明的力量才能做到如此,也不愿面對他年紀輕輕就成就天象的事實。
“那是自然,我這不是正帶你們去見祂嗎?就是不好伺候,挑食得很?!闭f得神明是個小屁孩似的。
“敢問可是神明讓閣下成就的天象?”終于有人發(fā)問。
一定是!一定要是!他在心底期盼著。
“怎么可能!”少年正聲,“修行要的見識與成就只能自己獲取,神明要是靠得住,馱留寺和布曾院那些整天拜神的和尚們豈不是要原地飛升。”
發(fā)問的人心里咯噔一下,他仍不死心,“那您十七歲時是獲得了何種成就得以成就天象?”
少年聞聲止步,僵在原地片刻后回過頭來一臉邪戾,他緩緩開口:
“你想知道?”
五人見他神色突變瞬間擺好之前的陣勢,這次他們將后背緊緊貼在一起,再無可乘之機。
他們如臨大敵的樣子在少年眼中似乎十分有趣,一群羊羔子圍成一團,準備用剛萌出的犄角對抗惡狼嗎?他恢復那笑盈盈的臉。
“倒不是不能告訴你們,我先天醒字為真,真知不惑,沒有人能在我面前說謊,這點你們已經切身體驗過了?!彼⒅蝗?,突然生出作弄的念頭,“你去明湖伎館找的是姑娘還是公子啊?”
“都找!”那人猝不及防脫口而出,倒沒怎么覺得尷尬,但若繼續(xù)細問下去可說不準,他忙躲到人后。
都切身體驗過了,你還問我干甚!他心中暗罵。
少年攤攤手,答案顯然不合他心意。
“如今那兒可還有狗兒沾賣?”
“沒了!現(xiàn)在誰還吃那么粘牙的東西?!弊R得蒼月小曲的那人說。
“是么......”他有些心不在焉。
王朝尚未與草原停戰(zhàn)時,物資大都被軍隊征調,吃的東西都沒什么花樣,狗兒沾是當時只在明湖伎館賣的一種便宜小食,用各種主食碾磨的粉、蜂蜜、油調和蒸制,又甜又粘極其撐胃,來一口半天都不用吃飯。
因明湖伎館在威昭外城,來買狗兒沾的人形形色色,既有窮苦的百姓,也有沒落的世家貴族。待到停戰(zhàn),商貿復通,萬敝皆興,一時間繁華再盛,明湖伎館卻再也沒賣過狗兒沾了。
“看來閣下也是同好?!蹦苤拦穬赫春湍鞘自饨纳n月小調,只能是他這般的王朝舊人了,與少年搭話的那人偷偷瞟了他一樣想著,現(xiàn)在再打量那張臉,真是嫩得人心發(fā)慌。
“我父親常帶我們去?!彼棵砍怨穬赫炊紩⑽改c搪住,得不停地揉肚子,卻不長記性般每每嚷著要買,免不了被笑是富貴命,吃不了這便宜的玩意。
想這到這,少年咧嘴開懷,臉上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落寞。
“那時候能去明湖伎館吃一份狗兒沾可不容易,”窮苦百姓得挽起袖子,世家貴族得拉下臉,他猶豫幾番后定下心神,恭敬地問道:
“恕在下冒昧,可否告知閣下尊姓為何,說不準還是故人?!?p> “故人?”少年嘻嘻一笑,“不能!我姓唐?!?p> 五人瞳孔一震瞠目結舌,在經歷之前的連串打擊后,他們免去懷疑,輕易地接受了這難以置信的事實:
唐姓是蒼月皇姓,唐家是蒼月最大的世家,整個王朝都是他們的,眼前這白衣少年竟是個王公貴族!
他們早該想到,在知道是威公主發(fā)布這個尋人任務時,就該猜到要尋的人不一般。
但蒼月唐家雖地位尊貴,何時出過如此天賦驚人十七歲就成就天象的人?
哪個唐家子弟會跑到明湖伎館去吃狗兒沾?
五人對這少年的了解越多,越是發(fā)現(xiàn)他身上謎團重重。
“閣下還是不要同我們扯遠了,趕緊告訴我們當年達成天象究竟是取得了何種成就吧?!弊鳛殛犖橹餍墓堑念^領沒多做糾結,重新將話題轉回重點。
對對對!這才是最重要的!其余四人從震驚中驚醒。
“成就與醒字相關,了解真相和解惑是我唯一獲得成就的方式,所以對我來說見識與成就是一回事,至于我達成天象時所獲得的成就——”少年直爽地回答,倒是沒藏著掖著,不過見他們一臉急不可耐想要知道答案,他故意拖了許久才繼續(xù)緩緩道出:
“我向神明問一個問題,祂的回答便是我獲得的成就?!?p> 得到答案的五人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去關注哪一點,哪一點都足以讓他們震撼。
神明的一個答案就能讓他成就天象?先天醒字的修行者這么恐怖的?究竟是什么問題?又是什么答案?這些疑問接連冒出來很快便填滿了他們腦袋。
“問的可與這兩百年的爭戰(zhàn)相關?”頭領忍不住開口。
就這一個問題!就再問這一個,之后再也不問了!他打定主意。
“是了,當然這問題和答案都不能告訴你們。”滿身謎團的少年轉身伸了個懶腰,“走吧,我?guī)銈円娨娚衩鳎k會讓你們暖和起來,之后就可以回去交付任務了?!?p> 一行人再次向啟明山頂行進,沒人看到長生天路之下少年咧著嘴,看上去很是開心。

昆達尼里
頭疼,水平有限,只能勉強使文字順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