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豐舟攝手攝腳的繞到了昆玉倫背后,五指并攏,拍打在一旁的書架上,噗噗,力道不輕不重,發(fā)出的聲響興許是吵到了昆玉倫。
昆玉倫猛地抬頭,一只眼睛里打出的兇光,驚魂攝魄,像是一頭從古井里探出腦袋的獨眼惡蟒,注視著誤闖禁地的行人。
魚慈手腳發(fā)麻,一股涼氣沿著脊骨直往天靈蓋里鉆,同樣他的臉色也在頃刻跨了下來。
“我見過你?!?p> 昆玉倫面無表情道。
“當家的,他是來送信的,非要親手把信交到你的手上?!?p> 郭豐舟恰逢時宜的插了一句。
昆玉倫眼神柔和下來,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命令道:“坐?!?p> 魚慈看了看周圍,書房中一根板凳也無,臉色更加的難看。
“我和魏石頭可不一樣,我要臉,軍師,你去給這位小兄弟帶張凳子進來。”
昆玉倫輕聲細語的向郭豐舟吩咐。
魚慈咬了咬牙,心里念叨著辦事要緊,從懷中掏出信封,雙手遞了上去,頭微微勾著。
郭豐舟伸手去拿,當是準備呈信,不過,爪子被昆玉倫一巴掌扇了下去。
昆玉倫笑道:“我又不是皇帝,沒那么多的規(guī)矩。”
說著,一把將信抓在手里,撕開封口,大大方方的當中魚慈的面把信拆開,只掃了一眼,就又放到了桌上。
昆玉倫的手指輕輕敲打桌面。
清脆的聲響,如棗落地。
魚慈站著,腳趾頭動了動,主要是有點癢癢,屋子里的氛圍逐漸的凝重。
咳,郭豐舟輕輕咳嗽了一聲。
昆玉倫意有所指的評了一句:“此中有真意呀。”
這短短一句話,像是把一只蠓蟲丟進了魚慈的心底,癢癢的,難受得緊。
魚慈也想看看那信上到底寫了點什么,早知道在路上,自己就該拆出來看看,大不了再悄悄裝回去就是了。
“小兄弟是魏十爺?shù)挠H族,還是……”
昆玉倫話再一開口,態(tài)度起了明顯變化。
魚慈下意識挺直腰桿,拱了拱手道:“在下魚慈,三河幫里添為十七親傳?!?p> “原來是十七爺,失敬失敬,這幾日,您且在山上養(yǎng)精蓄銳,待需要的時候,還要您搭把手,多幫襯?!?p> 昆玉倫隨意寒暄道,手一揮,郭豐舟就把一張紅木制式的太師椅給送到了魚慈跟前。
這操作還真是夠可以的,有事十七爺,無事小兄弟。
魚慈的屁股認坐,方位不好的椅子,落不下去。
當下,他依舊是站著,魚慈四下掃了一眼,問道:“坪山寨上好風好景,我能隨處轉(zhuǎn)轉(zhuǎn)嘛?”
他直言并不避諱,昆玉倫的獨眼動了動,瞥向郭豐舟。
這一眼,直讓姓郭的鼻尖冒汗。
“您隨意觀摩便是,若是起了興致,郭軍師還能替你解說一二,只是……”
話鋒一轉(zhuǎn),昆玉倫又道:“只是這后山,的確多有不便,山寨后面設(shè)了陷阱,專門捕獲豺狼虎豹,是萬萬不能窺視的地方?!?p> 魚慈點頭應(yīng)好,心思幾轉(zhuǎn)。
坪山寨的昆玉倫,三河幫里魏大山,還有萬州縣的幾家話事,其中的關(guān)系當真如亂麻纏刀,剪不斷,理又亂,教人打腦殼的很哦。
……
事出因,必有果。
昆玉倫專門提醒,叫魚慈不要去往后山,不知是個什么意思。
他若是真的在后山藏了什么秘密,就不應(yīng)當講出來才對,命郭豐舟領(lǐng)著魚慈四處轉(zhuǎn)悠一圈,糊弄一把就能了事。
可偏偏,這個土匪頭頭,點出這一關(guān)鍵。
難道是專門讓自己過去探探秘,但又不方便直說,才拐了個彎,刻意如此。
魚慈心底思考。
疑心重,愛弄險,更喜胡思亂想。
有時候魚慈自己都忍不住罵自己是個裝成天才的蠢逼。
可這好奇心,真的是不能勾引的!
昆玉倫提到的后山,魏大山信箋里的內(nèi)容,都讓他止不住的想著去弄個明白。
下午,昆玉倫擺了一桌,要和魚慈小酌幾杯。
席面上燒雞,燒鵝,豬頭肉,魚,鴨鋪了滿滿一層,陪坐的除了郭豐舟外,還有兩個山寨上的頭目。
魚慈指名道姓的要那個守衛(wèi)哨站,箭法驚人的絡(luò)腮胡子倒酒,實實在在存了折辱人的心思。
這高大漢子的影子在太陽光下拉長,一張臉漲得通紅。
郭豐舟連連給絡(luò)腮胡使眼色。
實在是頗為有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魚慈喝得也是微微上頭,臉色泛紅。
昆玉倫精神勢頭正勝。
魚慈舉起碗敬道:“當家的,小爺憑生最重英雄豪杰,這一碗你還得喝,祝咱倆友誼長存?!?p> 說著,端起碗就要一口往肚子里倒。
昆玉倫嘴唇微勾,同樣起身端起酒碗,與魚慈碰了碰,碗口齊平,和善道:“該喝,是該喝,祝大家的友誼長存?!?p> 話落音,這時就見一個腦袋上綁黃帶子的土匪嘍啰,闖入席間,跪地拜首:“稟告寨主,弟兄們在山間巡邏,意外發(fā)現(xiàn)了十幾具樵夫的尸體,行兇者手法干凈利落,都是一斧頭剁下首級?!?p> 啪嗒。
魚慈酒碗摔落,酒水撒了一桌,這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昆玉倫僅僅是掃了一眼魚慈身上的短打,罵道:“混賬,還不下去,些許小事,又有什么值得稟報的。”
那嘍啰從地上爬起,沒個眼力勁的小聲嘀咕:“不是軍師說的,最近幾日,事無巨細都要向您稟報嘛?!?p> 郭豐舟尷尬的笑了笑,夾了口菜,向那嘍啰擺了擺手,意思是讓他趕緊下去。
“等等!”
魚慈將正欲告退的嘍啰叫住,道:“帶我過去瞧瞧,我倒是要看看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p> 當下,魚慈也不管眾人信與不信,把自己上山時所發(fā)生的詭異事件,在席間講了一遍。
眾人神色各異。
郭豐舟眼神閃爍,非但不怕,反倒是眸子里放光,建議道:“既然如此,如何能讓十七爺一人冒險。
不如咱們同去看看,發(fā)生這樣的事情,說不定有是妖鬼做亂,人多陽火旺,不懼這些。”
昆玉倫手指無意識的在桌子上敲了敲,思考一陣,斷言拒絕道:“不可,眼下不是什么好的時機,非但我不會去,建議十七爺,你也別去。
若真是妖鬼,除去了它,冥冥之中,自是會降臨無數(shù)的好處。
可有兩點問題,其一,這東西,我們未必對付得了,專業(yè)的事情,還是要交給官府的。
其二,如今有一場更重要的事情,候著我們,稍安無燥幾日,后面的這件事倘若成了,說不得大家伙都可以脫胎換骨。”
這一番說道,明顯是攔不住魚慈的。
昆玉倫又道:“十七爺,別忘了魏石頭交給你的事情。
這幾日,你有閑暇,不若安心在我的書房看書,待事成矣,你就是要去天涯海角,我也絕不攔著。”
魚慈沒當回事,輕輕笑了笑,說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