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坪山寨的一條小路,魚慈順利找到了樵夫遇害的地方。
此地已經(jīng)被寨子里的匪徒給圈了起來,禁止闖入,用昆玉倫的話講,小心使得萬年船,別在關(guān)鍵的時刻惹出麻煩。
魚慈捏著從軍師郭豐舟那里借來的清凈玉佩,腰間撇了把斧子,四下留神,步子也是小心翼翼。
樹木上掛著白布,山林兩側(cè)一片沉寂,除了偶爾踩在落枝上的聲響,連蟲鳴也無。
“應(yīng)該就是這了?!?p> 魚慈左右掃了眼,按照山寨匪徒的描述,此地應(yīng)該有很多樵夫的尸體才對。
時間是第二天的早上。
山林里濕氣很重,不過,并沒有傳出腐爛的氣味,林子周圍飄著白霧。
魚慈舔了舔嘴唇,將撇在腰上的斧子,慢慢掏了出來,他微微佝僂著背,用斧頭撥開周圍生長至半人高的雜草。
這里的環(huán)境,莫名的透著一股詭異。
下一次轉(zhuǎn)化真氣,一定要把護(hù)體真元給點(diǎn)上。
魚慈在心底暗暗想著。
撲哧,撲哧……
一陣扇動翅膀的聲響,魚慈回頭,眼皮跳了跳,一群黑色的鳥類,從樹梢一頭飛到另一顆樹的枝頭上,烏鴉?
魚慈心底泛起一個疑惑,不太像啊,況且烏鴉有這么小只的?
左手上的玉佩傳出一絲涼意。
魚慈掂量了一番手上的斧頭,摧破類真氣過少陽經(jīng),將斧頭包裹住,猛地擲出。
打旋的飛斧斬破空氣,發(fā)出陣呼嘯,向著那些停留在枝頭的黑色怪鳥轟去!
唧唧!
叫聲紛亂,怪鳥驚飛。
奪?。?!
斧頭斬入木中,大樹顫了顫,那群怪鳥飛到魚慈頭頂盤旋一陣,向西方而去。
呸!
嚇唬小爺。
魚慈緩慢而悠長的出了口氣,幾步過去,把沒入大樹軀干的斧子拔了出來。
呼~
似有人在耳畔吹風(fēng),魚慈渾身上下汗毛炸起,身體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脊椎骨如拉伸的大弓,帶動全身的血?dú)?,兩腿不自覺的擺脫了重心,整個人橫跳了起來。
后背上的皮膚,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汗液不知不覺的就浸透了衣服。
什么鬼!
魚慈驀地轉(zhuǎn)頭。
噌噌。
腳步連連蹬地,魚慈一屁股摔落坐倒在地上。
斜對面的大樹干上,一顆干癟了的人頭,四四方方的鑲嵌在里面,那對被鳥雀啄食過的招子,如今只剩對黑窟窿,邪氣森然的盯著魚慈,臉皮上是腐敗的爛肉,左邊鉆孔,右邊生蛆,惡心到極致。
“我尼瑪……小爺?shù)挂纯?,你有多兇!?p> 魚慈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拍了拍屁股后面的泥土,半點(diǎn)不見避諱的站到了死人頭面前,眼對眼。
“都這副模樣了,你還嚇唬誰。”
魚慈動了動斧子,左劈右削把死人頭給刨了出來。
他強(qiáng)忍著惡心提溜著蓬松的頭發(fā)對了對脖子下面的切口,主要是斬斷頸骨的那一下。
魚慈的心情一瞬間掉進(jìn)了冰湖,又涼又麻。
那斷裂的頸骨,切口明顯不是用刀,或劍斬出的。這樣的痕跡,同自己手里的斧子格外契合。
“稟告寨主,弟兄們在山間巡邏,意外發(fā)現(xiàn)了十幾具樵夫的尸體,行兇者的手法干凈利落,都是一斧頭剁下了首級……”
當(dāng)時席間,向昆玉倫稟報消息的嘍啰原話,一點(diǎn)點(diǎn)的在腦海里蕩漾。
難道這些人真的是自己謀害的?
可為什么?
沒有一點(diǎn)的印象,自己到底做過些什么?柴山上又發(fā)生過什么?
除去入山時,詭異的一幕,腦海里記憶就如同被人篡改過一段。
“嘿,拉大鋸,扯大鋸,姥姥家里唱大戲。
接姑娘,請女婿,就是不讓哥哥去,不讓去,也得去,坐上驢兒趕著去……”
魚慈猛地將手上的人頭拋了出去,那張黑洞洞的死人嘴里,隱隱似有歌聲傳出。
毛骨悚然,腿肚子都軟了。
真氣在體內(nèi)翻涌,打亂了正常運(yùn)行的順序,左突右沖,一股不祥的氣息,伴著周圍的白霧,慢慢的向著魚慈涌來,隨著口鼻不經(jīng)意的吸入霧氣,又生出一股焦躁厭世的情緒。
魚慈略微有些發(fā)慌,自然也就沒了繼續(xù)探究的心思。
他連忙把玉佩貼著胸口,一絲絲的涼意,傳遞進(jìn)大腦,壓抑住煩躁的內(nèi)心。
魚慈左右望了望,向著來時的路,調(diào)頭回沖,輕靈真氣注入雙腿,耳畔是行動所帶來的風(fēng)聲。
一鼓作氣,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吁……噓……”
魚慈雙手按住膝蓋,慢慢停下,背靠著大樹,長長喘吸了口氣,口鼻中噴出一道白氣,凝而不散,再抬頭,坪山寨赫然出現(xiàn)在了眼前。
兩側(cè)高高的哨站,左右劣質(zhì)的柵欄,土褐色的寨墻。
門口往來進(jìn)出的彪形大漢,還有更遠(yuǎn)方,像詩般,無一絲浮絮,無一絲雜色,深遠(yuǎn)而寧靜的天空。
恍惚如重返人間。
“活過來了?!?p> 魚慈小聲的嘀咕道,心里面默默做了個總結(jié)。
魏大山派自己到柴山上的坪山寨送信,從萬州縣離開,再到入山見到昆玉倫之間這一段時間,自己絕對是丟掉了部分的記憶。
魚慈記得那濃眉大眼的青年樵夫走到前面,停下身子,頭一偏,皮笑肉不笑的問:“到地咯,你還記得她嗎?”
當(dāng)時的場景,可謂是詭異絕倫。
還有昆玉倫書房里藏著的那張白描美人圖,看著看著,就變成了雙旗鎮(zhèn)上小女孩俏生生的臉蛋。
咔吧!
魚慈咬了咬牙。
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東西,思緒漸漸清晰明朗,統(tǒng)統(tǒng)都是它在搞鬼。
“相樞,你給小爺?shù)戎 ?p> 魚慈臉上平靜如水,胸中殺意如刀。
后面的時間,魚慈沒在作妖,好好的養(yǎng)足了精神,為那件事準(zhǔn)備。
若是昆玉倫兩日后出兵,你記得聽他吩咐就是,當(dāng)時魏大山是這般囑咐的。
魚慈等著,等著,還真就等到了——坪山寨的主心骨,昆玉倫總算是發(fā)話了。
待天一亮,咱們干一筆大買賣。
此話一出,山上群匪,興奮一陣,舞刀持棍,一個個嚎叫著,要好生廝殺一通,晚間連飯都多吃了兩桶。
入夜,坪山寨火把通明,夜風(fēng)中跳躍的火焰,光影似血般瑰麗。
山寨里面,家家戶戶門口掛起了一面黃旗。
準(zhǔn)確來講,說是塊黃布也妥帖。
一人一塊巴掌大,拳頭厚的磨刀石。
吧嗒,抽一面四角小凳,大屁股落在上面。
彪形大漢們,個個勾著腦袋,眼珠子盯著錚亮的刃口,一下下的打磨起來。
咣,咣,咣!
磨刀聲密密匝匝,一下又一下,中間沒有一個雜音交流。
男人們沉默的就像刀下的那塊石頭,一點(diǎn)點(diǎn)砥礪著自己胸中的戾氣,惡氣,殺氣。
盜匪磨刀,可不是為了消滅掉刀里的殺性,而是為了在出刀的一剎,更加果決,無所畏懼,信任手上刀,可以斬斷一切。
魚慈蹲在屋頂,靜靜地聽著這些聲音。
他從昆玉倫那里討了把武器,是柄短刀,精鐵打造,刃口鋒利,刀刃全都藏在鞘里。
他會想要拔刀,不過,并沒有拔出。
魚慈一手握住刀鞘,一手握住刀柄,醞釀著,期待著——明日,又該是如何璀璨的爆發(fā)!
他的目光深寒,不時掠過那一團(tuán)團(tuán)跳躍的火焰光影,口中輕輕呢喃:“總算是,到我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