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我命不由我
女人笑得很開心,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好事。
只狼不作聲,走近帳篷。
對方倒是挺熱情。
“還是那么冷淡啊,神子的忍者。不過咱今天心情不錯,大鬧了一番,就不跟你計較啦?!?p> 只狼沒答話,檢視著小桌上的東西。
他看中了那些紅黃綠各種顏色的糖塊,還刻著圖案。這可不是小孩子的零食,而是“降靈糖”。
之前不是提到過金剛山仙峰寺嗎?這降靈糖就是仙峰寺的特產(chǎn)。吃了會給身體帶來各種變化。
它們原本是仙峰寺僧人習練武術的輔助品。是的,仙峰寺還有一樣名產(chǎn)叫“仙峰寺拳法”。據(jù)說是僧人們積功德的一種方式。
只狼曾跟梟去仙峰寺修行過很長時間,常見到僧人們緘口不言,叩拜擊打,很是虔誠。但隨著他們開始染指不死,這些東西大概通通都被拋卻了。
仙峰寺拳法和降靈糖制法一起流出寺院,糖塊成了祭奠眾的必賣品。至于拳法,恐怕也早被外人學去。
抱歉,扯遠了。
“我要這些?!?p> 只狼一手抓起糖塊,一手去衣服里摸出錢袋扔過去。
在他完成這個動作時,女人已經(jīng)圍著他看了半圈。
“原來如此,你死過一次?!?p> 正要收起糖塊的只狼轉過身來。
“為何知道?”
“這算是咱的小秘密吧。那么,忍者啊?!?p> 女人的眼神有點挑釁的意思。
“那天咱問你的問題,現(xiàn)在你要怎么回答呢?”
對不死的看法嗎?還能怎么看。如果以為只狼死過一次就會改變想法,那就大錯特錯了。
“沒有區(qū)別?!彼林曇粽f。
“所以你仍然打算為你的主人死來死去?不想好好活著嗎?”
“此乃忍者本分。”
“哪怕這力量有很大的副作用?”
副作用?
只狼愣了一下。這說的是頭疼,乏力,每次復活需要很長時間嗎?
不對,女人似乎有別的意思。
只狼的眼睛微微睜大。
“神子,怎么了?”
女人笑著擺手。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放心,那小子很安全,至少現(xiàn)在如此。”
“你到底想說什么?為何揪著我不放?”
倒不是說生氣,只狼只是想判斷一下這個女人會不會成為自己的阻礙,要不要趁機殺掉。
就算正面打不過,暗殺還是可以一試的。
女人捂著嘴嘻嘻嘻地笑。
“別擺出一副要殺咱滅口的表情嘛。至于原因……嗯,咱給你講個故事吧。”
只狼小心打量著女人全身。她今天沒帶劍,寬松到隨時可能掉下來的衣服里應該也沒藏什么暗器。
但這不會讓只狼大意。上次見面他就明白,這女人的功力非比尋常。
女人倒是無視了只狼的警惕,自顧自地講起來。
“從前,有個喜歡跳舞的女人。喜歡到如癡如醉,心無旁騖。她滿腦子想的是如何精進技藝,舉手投足全有舞的影子。她會因陷入瓶頸而茶飯不思,會因有所突破而欣喜若狂。
“她眼中的所有人,無論男女老少,都只是她的觀眾。哪怕她后來結了婚,也把自己的男人當成觀眾。簡直無聊到了極點。
“她的技藝不斷增長,而她心中的煩惱也在增長。
“舞技的精進與追求,或許有所謂的頂點極致,但那是窮盡一生也無法觸及的虛幻。人生苦短幾十年,她注定會在追求的路上倒下,帶著半吊子的技藝與滿心的不甘離開人世。她費盡心思想要完成的絕世之舞,只會變成空中樓閣。
“于是,她渴求了另一樣東西:長生。”
說到這里,女人回過頭。
見只狼面無表情,一動不動。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在琢磨怎么動手。
女人就當是前者,頑皮地笑起來。
“你好像挺入迷呀。不過呢,這個故事先到此為止了,因為后面的情節(jié)更無聊。
“那個愚蠢的女人習得了長青術,幾乎成了永生之身,也完成了夢想。可她終究是個只會跳舞的人。一旦窮盡了舞的道路,剩下的就只有空虛?!?p> 圍著只狼走了一圈,女人蹦跳著倒退幾步,那樣子與她的孩童身形很是相符。
“你也可以多想想哦。既然有這力量,何不讓自己活得更好呢?”
一蹦一跳,女人走遠了。到頭來,只狼還是沒有動手。
而他確信自己并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
中午,蛇谷寨,內府大營內。
“真讓人搞不懂?!?p> 光秀剛剛聽過一個孤影眾的報告,對著地圖看了看,疑惑地說道。
有一支運送糧草的小隊被消滅了,在距離長川寨二十里的地方全軍覆沒。
問題是,內府已經(jīng)牢牢控制了所有上山的通道,糧草運送隊也會避開葦名軍可能沖下來的地方,走的都是安全路線。
何況隨行的人也不少,怎么莫名其妙就被滅了?
“這還不簡單?從者干的唄?!?p> 立在一邊的黑瞳吃光了零食,這讓她有些焦躁,連答話的語氣也有點急。
“我不認為他們還有偷襲我們后方的從容。”光秀說,“而且如果是從者來襲,單單只干掉一支小隊,也未免太小家子氣了?!?p> 他看向了另一邊的半藏。
“作為忍者,你有何見解,半藏?”
“沒有?!?p> 半藏盯著光秀。雖然他戴著面甲,光秀也能猜到那后面是個什么表情。
這忍者鬧別扭不是一天兩天了。光秀笑了笑。
“讓閣下代表信長公出戰(zhàn),似乎是有些勉強啊?!?p> “是家盛公?!?p> 半藏立即反駁,用不容置疑的聲音。
“當然當然,我等都是侍奉內府大名,侍奉家盛公的存在。信長公也是為了家盛公而四處征討,我對此并無異議,呵呵呵。”
嘴里說著謙卑的話,卻帶著玩笑的表情。光秀這個人從頭到腳都讓半藏厭惡。
說到底,內府這邊的從者,都是內府的大名德川家盛召喚出來的,理應聽從德川的命令。
半藏更是如此。
對他而言,主公永遠只有一個,那就是德川家康。哪怕作為從者被召喚,既然這個世界有德川,自己就要繼續(xù)向德川盡忠,而不是什么信長公。
這也是光秀看不上半藏的地方。區(qū)區(qū)忍者竟然談起忠義來了,可笑至極。
算了,這次損失也不大。隨著后方的鞏固,這類問題會逐漸減少。
光秀揚了揚眉頭。
“今天休整一日,明天上山攻擊大手門。半藏,帶我去一趟你上次說的那座寺廟吧。我想確認一下我們的底牌?!?p> 半藏沒有回答,默默走出去。光秀笑瞇瞇地在后面跟著,不緊不慢。
沒必要著急。
反正到最后,一切都將是信長公的。
*****
跟著巴御前,迦勒底還真找到了上山的辦法。
他們繞到了葦名城北面的蛇谷。據(jù)說這里有一條巨型的白蛇神棲息。在山谷中走動,有很大幾率遇到。不過迦勒底挺幸運,這一路上風平浪靜。
最后他們找了個還算緩的坡,連跳帶爬,硬核上山。
這種爬法連從者都有些吃力,立香只能讓修瑪和巴御前輪番扛著。幾個人中途不得不休息幾次。
順便,巴御前給大家講明了現(xiàn)在葦名的形勢。
那個紅眼的赤鬼,其實是葦名不死研究的造物。為了彌補與內府之間懸殊的兵力差,葦名正在研究名為“變若水”的東西。此水喝了可以強壯肉體,變成不死之身。
理論上是這樣。
實際上,變若水副作用極大,致死率不低。于是葦名把一處地牢改造成實驗場,用囚犯進行實驗。大多數(shù)人都難逃一死,少數(shù)幸存的也半死不活,實在無法當成戰(zhàn)力拉出去。
只有寥寥數(shù)人變成了超人的怪物,就是赤鬼。它們的戰(zhàn)斗力,迦勒底已經(jīng)領教過了。但代價是幾乎喪失了理智,全靠本能發(fā)飆,連葦名也無法很好地控制。只能想辦法束縛它們,等到打仗時再放到戰(zhàn)場上。
可惜,赤鬼依然會死。葦名這波算是研究了個寂寞。
“真是過分。”立香鄙夷的神色取代了疲憊的樣子。
“葦名也是被逼到絕路,不得不這么做了吧?”達·芬奇表示理解。
總司托著下巴,眉頭緊鎖。
“可是沖田小姐覺得這樣不好,人都弄得不是人了?!?p> “那被滅了國,人都弄成死人就好了嗎?”修瑪反問道。
“呃,這,這……啊,御主怎么想呀?”
被修瑪問得有些慌,總司把問題拋給了立香。立香也是不讓人失望。
“我不能認同這種做法。這不過是從一種滅亡走向另一種滅亡罷了。”
聽完立香的話,達·芬奇欣慰地笑了,像個老母親……或者該說老父親?
立香見過了無數(shù)生死,這是他處變不驚的來源,是他的優(yōu)點。但這種優(yōu)點也容易讓人把生死看淡,忘記尊重生命。
這樣的家伙大有人在。只不過經(jīng)歷了些修羅場,就覺得看清了一切。把自己弄得冷冷的酷酷的,隨便推崇什么殺伐果斷,完全不在意生命的重量。
那是達·芬奇以及許多從者最不齒的一類人。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思考啊。
巴御前點頭道。
“御主所言極是。不過現(xiàn)在,還是讓我們想辦法潛入城內吧?!?p> 她指了指頭頂。
“這上面就是城北的墓地。因為有白蛇神這個天然屏障,守軍不會多。但有哨塔林立,互相觀望。想悄悄穿過去,確實比較難?!?p> “干脆殺過去?!毙蕃斦f。
“如果難免一戰(zhàn)倒也無妨??赡艿脑?,巴希望能不殺一人,進入天守?!?p> “為什么要搞這么麻煩的事?”
“事成之后,巴會向大家解釋的??傊徒ㄗh等一等,等狼閣下來?!?p> 立香這會兒想起來還有狼呢。
“不知道他成功沒有。”
“肯定不行的啦。”刑部姬攤手道,“城里三個從者,他一個人怎么可能斗得過,只會不停地死來死去反復讀檔。”
“然后扣錢扣經(jīng)驗……不對不對?!?p> 巴御前連忙拍拍嘴,咳嗽一聲。
“狼閣下是不會放棄的。所以我們可以等他進城引發(fā)騷亂,再趁機出動?!?p> “可他要是不來呢?”
“無妨,刑部姬大人。我們等到傍晚,如果不來,再沖進去便是?,F(xiàn)在內府步步緊逼,葦名的從者必然被配置在靠近前線的位置。墓地也就是個把足輕,不難對付?!?p> 說得有理,立香很快同意。其他人也沒意見,畢竟這里是巴御前的主場。
眾人歇夠了,繼續(xù)爬山,慢慢上了山頂。
如巴御前所料,這地方到處是哨塔。人也有一些,能看到的有二十來人。
看他們或站或坐,很是放松的樣子,顯然想不到真有人能順著峭壁爬上來。迦勒底輕松地躲在墓地的圍墻外面,耐心等待著時機。
不過,這地方有點哈人啊。
立香背靠著墻,面向著懸崖。明明身邊的地方很寬敞,藏四個人綽綽有余,但他總是忍不住想往山下看。
怎么說呢,他有過太多次從高處掉下來的經(jīng)歷了。所以一看到這么高的地方,就有種……跳下去的沖動?
這好像是病,得治。
好在眾人沒等到傍晚。
砰——
城里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