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人杰好像聽到了什么母豬上樹一類的天大笑話一般,愣了片刻,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看起來狡黠至極的眼眸笑著笑著就泛起了寒光,這是在王人杰眼里少有的。
“你不會是當真了吧,顧遇笙?!?p> 王人杰眼里的笑意徹底斂去:“當年你待凌蘇是真心吧?你恨不得把心掏給她看,可她呢,她是怎么對你的,為著那件事,我們搭了多少進去,你不記得,我可替你記著呢,如今你倒好,好傷疤忘了疼了!”
“什么凌蘇還是遲念妤,這天底下的人都他媽一個樣!”
王人杰緩了口氣,背對著顧遇笙:“人和人之間,吃、喝、玩、樂,怎么都行,就是別動感情?!?p> 他看向窗外,幽靜的路邊矗立著那棵正值壯年的大樹,復雜交錯的根莖深植地底,隨著風起風落,一片片的葉子繞樹輕舞。
還是夏天,就已經(jīng)有落葉了...
“這世上除了自己,誰也信不過。”
顧遇笙回過頭,看著王人杰的背影,他逆光而立,背脊并不挺拔,與那黃昏落葉一起,看上去有種滄桑悲涼之感。
顧遇笙忽然覺得這個身影與他的外公竟出奇的相似。
當年他親眼所見,法庭之上,王人杰的兩位血親,是怎么為了推脫他的撫養(yǎng)權而鬧得不可開交,甚至大打出手的。
那一刻,什么可笑的判決,都一文不值了。
自那時起,王人杰便誰也不跟,誰也不認,上天是老大,他就當老二,看似恣意妄為的活到現(xiàn)在。
許久,顧遇笙好似笑了一聲,眼里所有的寒意都融在了里面。
“你這話是對我說的,那你呢,我能不能信?”
王人杰自然是沒法答他,他忽然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蹭自己的褲腳,低頭一看,原是那條白底黃花的小奶狗。
春花雖是只小土狗,但平時最會看眼色,知道王人杰不喜歡它,幾乎從來不往他跟前湊,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竟跑到他這兒蹭來蹭去的。
小奶狗被發(fā)現(xiàn)了也不急著跑,眨巴著漆黑溜圓的眼睛看著王人杰。
顧遇笙走過來,蹲下?lián)崃藫岽夯ǖ能浢?,不知從哪變了根火腿腸,春花一嗤牙叼了去,尾巴搖得跟風火輪似的一跑一顛的離開了。
“總不能因為那么幾個人,就覺得天下所有人都那么不堪吧?!?p> 王人杰終于轉過身來看著顧遇笙,他回想起自己這短短的幾年里,身邊人都是以利相交,利盡則散,從來不得長久。
可他忽然覺得自己也不是什么都沒剩下,倒還有眼前這個人。
“在這屋子里,我、你...”顧遇笙說到這笑了笑繼續(xù)道:“還有春花,和其他那些冰冷的死物之間的區(qū)別,不就是因為那熾熱的心臟里揣著情感么?!?p> 北方的夏天是極短的,入了九月,便轉了涼。
正式開學的第一個周日,作業(yè)還不算多,臨近黃昏時,遲念妤就已經(jīng)差不多寫了個大概。
遲念妤自視并不是什么每天都會認真完成作業(yè)的三好學生,一想偷懶了,也會去追劇,看小說。
說實話,她也覺得自己并不是什么聰明的腦子,臨到考試也會熬夜惡補一通,抱抱佛腳。
只不過是她來了二中,成績才算是名列前茅了,因為真正的好學生都在一中。
遲念妤翻了翻手機,找到了一個煲湯的教學,便動手學了起來。
雖然說她也時常踩雷,做出來的東西也不總是那么好吃。
但是她喜歡香噴噴的氣味沿著鍋沿冒出來的感覺,她也喜歡天色漸晚,華燈初上時,街頭巷尾縈繞的煙火氣息。
這些才時刻提醒著她,她不是在地獄,更不是在天堂,是在人間。
而人間煙火正濃。
沈思優(yōu)背了一整包的各色毛線,兩側還隨意插了幾根粗針,按著遲念妤給的地址找到了那棟老小區(qū)。
西沉的太陽用盡最后的力氣將天空燒紅,各家各戶都點起了灶臺,一股股炊煙裊裊升起。
院子里閑散的幾個棋攤都散了,聚在一起玩的幾個小孩也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
沈思優(yōu)是住在封閉的高檔小區(qū)的,她在那里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景,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才撥通遲念妤的電話。
“喂,我到你家樓下了。”
電話那頭不由得有些驚訝,隨后是鐵質的大勺放到廚臺上的聲音。
遲念妤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時想不起來,問道:“你過來干什么?”
“大姐,你不是說這周日教我織圍巾的嘛?你...你可不能反悔!”
遲念妤這才如夢初醒:“啊,我想起來了,你等一下,我下樓去接你,電話先別斷...”
“嗯...”
沈思優(yōu)百無聊賴的四處張望,忽然注目在遠處的三個人身上:“誒,我看見有人在打架誒?!?p> “嗯?”遲念妤脫了圍裙,在玄關穿鞋。
沈思優(yōu)離的太遠,看不清人臉:“好像是兩個男的在打架,天吶,那個高個子的揮拳也太猛了,哦,還有個女的...在拉架?!?p> 遲念妤對沈思優(yōu)這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tài)哭笑不得,她拿了鑰匙準備下樓。
又聽見那邊說:“我跟你講,這種情況一般就是兩個男的都喜歡這個女的,然后為了愛情大打出手。”
沈思優(yōu)的話很多,每天腦子里也都是些天馬行空,亂七八糟的東西,開了話匣子就喜歡說個不停。
而遲念妤就恰恰相反,她的話很少,有些跟她認識近十年的人都沒聽過她說超過十句話,她更善于傾聽。
饒是這樣的兩個人,才會成為朋友。
沈思優(yōu)一邊說一邊走近想一探究竟:“肯定是這樣,那個高個子的看起來白白凈凈的,估計平時不會打人,除非...”
遲念妤的鑰匙掛在了某件衣服的線頭上,她解了半天才解開,聽見電話里的絮絮叨叨忽然停住了,便問:“怎么了?您又有什么重大發(fā)現(xiàn)?”
“顧遇笙?”
遲念妤聽見電話里的這個名字,手上的動作一頓:“什么?”
“我說...那個高個子的好像是顧遇笙...”
遲念妤的腳傷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幾乎就在話音落下的幾秒后,她就站到了樓道口。
沈思優(yōu)沒想到一轉眼便看見了遲念妤,只見遲念妤氣都還沒喘勻,接著抬眸一看。
她實在沒想到,竟然是顧遇笙和沈尚打了起來!
而在旁邊拉架的女生,那個沈思優(yōu)愛情故事里的女主角,就是凌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