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中武陵山脈偏西處,子午臺、澧水河、天門山三線平行,紫氣東來,中心點交匯在了——南門大碼頭。
時值正月十五,元宵佳節(jié)。碼頭上船泊無數(shù),客商往來不絕。上得碼頭是一家面館,“牛肉,羊雜……”小二不斷吆喝,迎客……
店內(nèi)4名蓑衣食客正在竊語:“聽說北邊,江湖上又出了一個新組織,勢力大的很……”
“他們以刀斧為記,在整個武林拉攏人才,為己所用!”
“我們排幫,吃的是水面上的飯,犯不著……”
“傳聞這個組織起初也是在船上成立的,開始不過幾人,現(xiàn)已發(fā)展到數(shù)十萬人,高手如云,叫做什么——“八立兒”?!”
“倭賊才亡,內(nèi)賊又起?。∵@個天下何時才能太平?……”
此時那面館小二正在鄰桌收拾碗筷,聽得幾位食客所言,也不禁嘆道:“武林亂,江湖亂,天下大亂……”
突然外面人群涌動,都朝向碼頭邊……----只見澧水河中,一條竹筏從下游逆行而上,直奔碼頭,那筏上只立一人,無漿無篙,一手插腰,一手托物,卻來勢正急,待得離岸邊一丈外,筏上那人縱身一躍,待身子還未下墜,左腳踩在右腳之上,憑空借力,又是一躍,穩(wěn)穩(wěn)落在岸上,手中所托之物卻毫無晃蕩,那條乘坐的竹筏早已隨水流而下……
這人身型消瘦,雙目微睜,將所托之物挾于腋下,正要向前邁步……
“——喲——嘿——”只聽河中央傳來一聲長喝。
“幫主來了!”岸邊有人嚷道……
那挾物之人回過頭來,尋聲向河中望去,一條扁舟正向岸邊駛來,船頭也站一人,適才長喝正是此人所發(fā),船尾一人正在撐船,手持船篙足有三丈長……
只聽,船頭那人又是一喝……
第一聲喝,扁舟還在河水中央,待第二聲喝罷,船已穩(wěn)穩(wěn)靠岸……
這才看清船頭來人,此人高八尺,皮膚古銅發(fā)亮,正月時節(jié)天氣尚寒,只一蓑衣加身,臂上疤痕無數(shù),雙腳如塔,赤腳下得船來……
碼頭邊三五十個同等裝扮之人,齊齊朝這蓑衣大漢拱手,叫道“幫主!”
那蓑衣大漢朝眾人略一揮手,笑著走近適才從竹筏上躍上岸的那挾物之人,略一躬身,拱手道:“尊駕莫不是武當掌門‘弓長張’?”
那挾物之人也不躬身,報一冷笑,道:“洞庭之上,竹排成幫,水面稱雄,唯‘過三江’。過幫主的名頭,好大??!……”
蓑衣大漢哈哈大笑:“我一山城野漢,帶著一幫苦兄弟討生活。哪及得你弓掌門,玄門正宗,大家風范!……正要派兄弟們相迎,哪知你弓掌門獨自先到了,要不是尊駕逆水而上,內(nèi)力催筏,上岸一招武當“梯云縱”,使得煞是漂亮,我哪里認得出來?!”
‘弓長張’也不客氣,徑自向前走去,邊走邊道:“客套話不說了,過幫主知道我此行目的……”
‘過三江’面頰微微一動,轉身從扁舟上拖下一輛裝滿酒壇的獨輪車,車上滿載著幾十壇子酒。眼看‘弓長張’已走上了碼頭石階,‘過三江’推車到石階處,也不叫人幫手,雙手握住車把,向上一提,獨輪車竟穩(wěn)穩(wěn)的凌空而起,就這樣三步并作兩步趕上了‘弓長張’……
‘弓長張’見‘過三江’雙手擎車,車上載滿未開封的酒壇,這酒車少說也得五六百斤重,但‘過三江’臉不紅,氣不喘……不禁道:“過幫主好大的膂力,看來這外家功夫已然練到家了……”
‘過三江’不理這話中帶刺,道:“今晚豈能不大醉一場……”
‘弓長張’這時停下腳步,對著‘過三江’一臉嚴肅不急不慢道:“過幫主,這人可都一一通知到了?”
‘過三江’也停下腳步道:“通知到了,但來不來可做不得準,我也是許久沒進這永定城了……”
‘弓長張’原地站住,自語道:“哼!‘江湖有無浪,塵埃定風向?!@句傳言今日便要應驗了,貧道要看看這是真話還是笑話……”
此時,他二人站在碼頭石階半腰處……‘弓長張’停在原地,不再向上登階……‘過三江’也不好搶在來客之前邁步,只能杵在原地……
過得片刻,‘過三江’擎住酒車的雙臂已感漸漸發(fā)酸,他知這是‘弓長張’有意戲弄,也不叫排幫兄弟幫手,雙腿微曲,使出了‘鐵板橋’的硬功夫,與‘弓長張’對峙起來……
尾隨其后的排幫眾人也知其中道理,不敢上前相助,讓幫主折了面子……
正在進退兩難之時,石階上人群中竄出一人,急急叫道:“弓掌門,《三勾錄》你可曾帶來?”話畢,已沖到‘弓長張’身旁……
來人大約五六十歲年紀,但聲若洪鐘,內(nèi)力修為自當不弱,裝扮卻與一般百姓無異……
‘弓長張’先是一驚,對來人道:“木掌門!來的早啊!”然后拍了拍腋下之物,嘭嘭作響,看來所挾是一錦盒,算是回了來人的問話。
“哈哈哈!我三日前便到了,我已探得……”他聲音越說越大,當既被‘弓長張’以眼色打斷……
‘弓長張’跳轉話頭,道:“來!我給你們引薦!這位是排幫幫主……”
那木掌門瞧也不瞧‘過三江’一眼,只一把拖住‘弓長張’向上走去,口中喃喃道:“為十十月力”他已盡量壓低了聲音,仍然充耳可聞。
‘過三江’聽他二人對話,心中暗躇:“木掌門?難道是昆侖派掌門‘木子李’?”
‘過三江’少年師從于華山派,遭人陷害差點喪命,十三年前流落于澧水河畔,機緣巧合救了幾位武林高人,后得高人指點稱霸湘資沅澧一方水域……
三日前,他收到華山派掌門‘耳東陳’一封信,信上告知,近日‘耳東陳’將結合部分武林人士來永定城查一樁江湖疑案,望‘過三江’聯(lián)絡當?shù)赜忻娜耸?,屆時利于探查,更要在水路上請排幫兄弟行個方便……
‘過三江’念及昔日師兄弟情義,自是不在話下,只是不想對方竟這么快便到了……
適才‘弓長張’逆水行舟,‘過三江’早已接到三處前沿來報,特趕來相迎,倒惹了一肚子不痛快。
這位‘木子李’,木掌門更是目中無人,他三日前就已經(jīng)進了永定城,顯然也不是走水路,不然定有所察覺……說不定此刻師兄‘耳東陳’也已在城內(nèi)!
是什么案子會讓這幾位江湖上的頂尖人物齊聚這座小山城?看來事情并不簡單……
‘過三江’正想到這兒,上面又傳來‘木子李’和‘弓長張’的對話:
“蠻夷之地,有什么好謹慎的,‘三勾先生’也忒小心了點……”
“就怕此行白跑一趟,還要與二流人士為伍……”
‘過三江’聽得此話再不能忍,青筋冒起,雙眼直瞪,身后排幫兄弟湊到跟前,直指著‘弓長張’、‘木子李’二人背影道:“幫主!這兩貨算個什么東西?跑到這兒來充大!”
“幾時受過這等鳥氣……!”
“幫主!咱斗他一斗!”
‘過三江’突然雙臂發(fā)力,將擎住的酒車向上又提起一尺,望了望滿車的酒,吼道:“那還要這車勞什子作甚!”說罷,身子一轉,大喝一聲,連車帶酒同時向后拋將出去……
只見一條極長的拋物線……
“噗通!”一聲,整倆載酒獨輪車,落入澧水河中央!
眾人拍手叫好,‘過三江’怒氣沖沖,奔向那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