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微微發(fā)涼。
春河落寞地佇立在平靜的街頭,低下頭,一行一行讀梁山的信。他的眼眶濕潤了,鼻子異常酸楚,眼淚止不住嘩啦啦往下掉。
回到貞烈村的家里,他輕輕推門進來。房子里面依然亮著白色燈光,靜悄悄。
田園沒有睡,像木頭一樣坐在小客廳里的凳子上,盯住白色的墻壁靜靜發(fā)呆,眼神空洞。
他的臉上依然微紅,似乎還有一點兒醉意呢。可是異常平靜,嘴唇緊閉,不再像之前一樣瘋言醉語的對春河說風(fēng)涼話了。
看見春河回來了,他站起身來,一聲不吭地走去自己的臥室,拿出幾張紙質(zhì)發(fā)票,交給春河說,發(fā)票給你明天報銷的。報銷完,把錢還回去給馬保偉。
田園說話的時候,出奇的安靜。落寞的臉色。凌亂披散的長頭發(fā)。
“謝謝?!贝汉咏幼“l(fā)票,看著田園即將走進房間,在背后問,“田園,梁山已考上海縣公務(wù)員了,你知道了嗎?”
“唉,回去日子也不好過。黎少那叼毛還在欺負他。我真想回去一刀捅死那個壞蛋?!碧飯@在臥室門口站住了,轉(zhuǎn)過頭,瞥一眼春河,突然哽咽起來,說,“梁山,他不容易,很不容易...”
“我們這幾個人當(dāng)初說好在一起,現(xiàn)在分的分,走的走,散的散。有些人已經(jīng)是陌路人了,還沒陌路的,可能也要慢慢成為陌路人了?!贝汉右黄ü勺聛恚谔飯@剛坐還有點兒溫?zé)岬哪绢^凳子上,不禁嘆氣起來。
嗚嗚嗚…
田園哭了。瘦削的臉上忽然流下兩行溫?zé)岬难蹨I,被他迅速用手擦干。
他不想讓春河看到自己哭,可是從鼻孔里抑制不住的沉重的哽咽聲音,逃不過春河的耳朵。
春河看著止不住嘩嘩掉淚的田園,一瞬間時光倒流,似乎又回到同窗讀書時的美好時光。那時的田園大大咧咧的,開心時咧著嘴笑得沒心沒肺的,生氣時板臉跺腳說氣話不怕得罪人,悲傷時就痛痛快快哭出來,依然沒變,沒變…
“田園,不要哭,梁山?jīng)]死呢。他會越來越好的…”春河說。
“他是好人,難得的好人?!碧飯@一邊捂臉一邊流淚。
過一會兒,田園止住哽咽抽泣的聲音,靜靜地走去衛(wèi)生間里,開起水龍頭,嘩嘩地把臉沖洗一遍。
等他紅著眼睛出來時,梁山問他,“楊花很快就要結(jié)婚了,咱們辦公室里坐班的職員都被邀請去喝喜酒,你去嗎?”
“不去!”田園大聲說。依然斬釘截鐵。
他慢慢走進房間,把門輕輕關(guān)上,忽然,他又拉開門,走了出來,對春河說,“春河,我再問你一次,最后一次,你能考慮我一下的感受,放棄古蕓嗎?”
“田園,你又來了!”春河不高興了,“我真跟她八字沒一撇呢!”
“春河,我知道古蕓喜歡你,你陪客戶喝酒時候,我看見了,她的眼睛里全是你!”
“瞎說!田園,你知道什么呀!她怎么能看得上我呢,何況我說 N 遍了,依依走后,我就不想再談戀愛了,怕,一點信心都沒了…”
“春河,你說違心話,我的眼睛不會騙我。我說的是實話。古蕓喜歡你。真的。你倆…”
“少來了,田園,請你不要制造矛盾,傷害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問你,你只需簡單回答,能,還是不能?”
“你不用問這個問題了,田園,因為根本不存在這個問題?!?p> “春河,你自私,很自私…”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贝汉涌嘈ζ饋?。
“你根本不說實話,其實你也喜歡她。很喜歡。對嗎?”
“亂說!”
“春河,明白了,我明白了!好,我會讓你后悔的…”
忽然田園捏住拳頭,一拳重重地打在自己房間的門上,把春河嚇了一跳。
春河覺得田園真要跟他動粗,田園的拳頭馬上就會變成一把鋒利閃光的尖刀,狠狠向他的心窩捅過來。
他想,那樣也好吧,就讓田園狠狠揍自己一頓,打他鼻青臉腫,打他遍體鱗傷。他知道此刻田園打在門上的拳頭一定很痛很痛,心一定在洶涌流血,像嘩嘩啦啦的河水一樣可以馬上把他淹死了。
可是,他能替田園做什么呢?
只見田園表情痛苦,閉住嘴巴,額頭上掉下來幾滴豆大的汗水。他的眼睛漸漸暗淡下來,只有模糊的焦點,像茫茫宇宙中一瞬間失去光芒的流星,永遠找不到它們曾經(jīng)劃過夜空時的悲壯影子了。
嗚嗚嗚…
田園忽然趴在門上,又哭起來,像個失去媽媽懷抱的小孩子。
“田園,別哭,別哭,你想怎么樣?”春河立刻想起依依了,以前依依也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在自己的懷里哭得沒心沒肺,哭得天昏地暗的。
“你打我吧。田園。把我打死好了。我不還手。只要你解恨就行!”
聽到春河這么說,田園哭得更兇了,鼻涕流了出來,胸腔劇烈起伏,眼淚像是秋天里決堤的水庫,哭聲里伴著感冒似的悶重鼻音,越來越揪心了。
春河不說話了,愣愣地望著田園,不知所措。
許久,田園的眼淚漸漸停住了,不哭了??蘖艘魂囎雍?,他心里似乎痛快很多。沒說話,也不轉(zhuǎn)頭看春河一眼,失魂落魄地走進房間,把門關(guān)上了。
太陽沒從厚重的灰色云層里鉆出來,空氣非常悶熱了。三十多層落地玻璃窗邊往下望,喧囂的大街上擠滿螞蟻般的車流人流。忙忙碌碌的一天開始了。
春河早早爬起床,洗漱完了,匆忙跑出門,第一個殺進外貿(mào)辦公室。他準(zhǔn)備去興國酒店接 Paul,陪美國佬一起吃早餐,然后安排車送他去機場。
他低頭,看一眼手表,然后拿起話筒,撥打 Paul 的手機。
大清早美國佬竟然毫無倦意,在那一頭哈哈大笑,笑聲洪亮。說他臨時改變計劃,現(xiàn)在已在去機場的路上了,準(zhǔn)備飛往上海,然后在那里結(jié)束他愉快的旅程,飛回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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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鶴h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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