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安!你的鼻子!在流血!”
江念安伸手摸了下鼻子,紅色的溫?zé)岬囊后w沾滿了手指,她不慌不忙地抽出紙巾塞上。這是今天第三次流鼻血了,處理起來早已輕車熟路。
算算時間,手續(xù)應(yīng)該辦得差不多了,她去辦公室拿到了假條,誰也沒有注意她的抽屜早就空得差不多了,抓了一把藥,混著水咽下。
教室里空無一人,大抵是都去吃飯了。
江念安背起書包,走過教室的每一個座位,停在了窗邊那組,放眼望去就是夕陽以及有說有笑的少年。那封展開的信就攤在桌上,陽光斜入書桌,恰好照亮了那行文字。
“我喜歡你?!?p> 她扶著樓梯扶手向下走去,最后一個轉(zhuǎn)彎,恰好遇見吃完晚飯的他們,他走在最前邊,沒有目光交匯,他們擦肩而過。
陸年回到教室,一眼就看到了那封信,沒有落款,娟秀的字體一眼就認(rèn)出是她。
“喲,誰寫的信呢!給我看看!”
他躲開朋友的視線,倚靠在窗邊,讀著那封信。
“你就像是后半夜的月亮,若隱若現(xiàn),當(dāng)我快要抓住月光時,天亮了?!?p> “盡管這樣,我仍然喜歡月亮,和你?!?p> “陸年,我喜歡你,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p> “請你不要告訴我你的答案,請將它埋葬在心底?!?p> “月亮高懸,什么時候才能將月光灑到我身上。也許還需一萬年。”
文字在陸年的腦袋中七零八落,他竟讀不出它的深意,他朝她的座位看去,究竟是什么時候,那里成了一片空地。
“江念安,如果你的生命進(jìn)入倒計時,你第一件做的事和最后一件做的事是什么?”
“第一件和我愛的人告白,最后一件,殺死我討厭的人。”
隱隱約約的對話重新浮現(xiàn)在陸年的腦海,突如其來的告白令他措手不及,沒有興奮,沒有喜悅,沒有答案,一種恐懼之感油然而生,為什么她最近總是請假?為什么她的告白那么奇怪?為什么會如此不安。
心里像是有一股力量推動著他奔跑起來,跑快點,再跑快點,去抓住那個快要消失的影子,夕陽把他的影子越拉越長,血液在沸騰,汗水在流淌。
“江念安!”
她一個人走在落滿梧桐的路上,腳踩著落葉吱吱作響,風(fēng)一吹,早已淚流滿面。少年迎面奔來,她下意識地想走遠(yuǎn),卻被他攔住了去路,他紅了眼眶,難免哽咽,“你是不是要走了?”
少女愣了神,她笑著說,“沒有啊。”
“你在說謊。”
“我沒有。”她小聲嘀咕著,輕輕地揉搓著手指。
“你為什么突然向我告白,而且還讓我不要回答?”
“因為我喜歡你啊!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所以不想聽到答案?!彼龥]有抬頭,一字一句地說著。
“你要去哪兒?”
“回家。”
“你還回來嗎?”
眸中閃爍著淚花,躲避他的目光,“我不知道。藥太苦了,我不想喝了。”
他仿佛沒聽見,仍然在說著,“江念安,我們會再見的對吧?”
語氣中夾雜著太多無奈,可人間本就不能事事如愿,這一生短暫,他們再難逢見。
回憶在作遂。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梧桐樹下,一語不發(fā),卻又仿佛說了很多話,我聽不清,也不記得了。
可能他說,他愛過我吧。
我笑著回頭,青青燈火映著點點黃昏,我想說聲再見,告別逝去的流年,可又一想,不會再見了,風(fēng)吹動樹葉,沙沙作響,沒有答案的問題早已埋葬在枯枝敗葉下。
他揮揮手,像是在道別,如同第一次見到他那樣,笑著,貪戀地視著他的臉。忽然想起曾經(jīng)許下的永遠(yuǎn)。
永遠(yuǎn)太短了。
他說我們會再見。
風(fēng)太大了,不記得了。
可能他在說,后會無期。
“拜拜,陸年。”她不敢回頭,她只能獨自向前。
在轉(zhuǎn)身的那個瞬間,一只手擒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拽入懷中,她整個人被懷抱著,她的臉貼著心臟,聽見它一下一下響亮強(qiáng)烈的律動。
“江念安,其實我很喜歡你?!?p> 她的手局促不安地垂在兩側(cè),臉在發(fā)燙,呼吸急促,她突然好想自私地把時間定格在這一瞬間。
因為十幾歲的年紀(jì)還不太懂得什么是愛,所以會退縮,會猶豫,但只要是你,我仍愿意對此奮不顧身,哪怕步入禁忌。兩個人能夠相愛,本身就是奇跡,所以無論結(jié)局如何,都不會怪你。有時候我們會誤會對方的本意,爭吵也好,冷戰(zhàn)也罷,但其實想表達(dá)的就是心中那青澀朦懂的愛。
“我很喜歡你,真的?!?p> 撲通——撲通——仿佛心臟快要跳出身體,大腦宕機(jī),寬大的手掌在她的背脊,她好想哭,“你要好好讀書,考上一個好大學(xué),去遇見更優(yōu)秀的人。”
他的聲音縈繞在耳畔,穿透靈魂與她緊緊相擁,“你要好好與吃藥,我會努力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人,你也會的。”
就像是電影里的長鏡頭,越拉越遠(yuǎn),從梧桐樹下到了昏黃的天空,無邊的夜一點點吞噬天邊,仿佛下一秒就會塌陷。
幸好,月亮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