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翌日,夏芷檬睡到巳時左右才起來,透過紗帳,她發(fā)現(xiàn)屋子里多了一張紫檀木案臺,憲國公坐在案臺旁批閱文書。
夏芷檬掀開紗帳下了床,身上的絲質(zhì)睡袍微微有些凌亂,她攏了下睡袍,忍不住問道:“國公爺,你怎么沒有去鐵騎大營?”
說起來,憲國公因為身體疾病的原因,皇上特意批準他不用上朝,但他手中的權利極大,諸多折子都會經(jīng)過他的手。
鐵騎大營就是憲國公處理公事的地方。
現(xiàn)在看來,憲國公好像將地點搬回了府里。
憲國公擱下手中的狼毫,起身大步朝夏芷檬走去,親自拿過干凈的衣物為她換上,理所當然道:“你懷了身孕,我留在府里陪你?!?p> 夏芷檬心里甜滋滋的:“國公爺,我只是懷了身孕,吃好睡好的,你不用這般如臨大敵?!?p> 憲國公沉沉道:“我擔心。”
夏芷檬:“……”
憲國公喚了外頭的青婭和陳鏡寧進來服侍夏芷檬梳洗,他則遠遠的避開,夏芷檬梳洗完畢,秀發(fā)挽起,露出雪白的頸項,發(fā)髻上斜插一支白玉簪子,耳上戴上一副精致的珍珠耳環(huán)。
看起來淡雅清麗,嫵媚動人。
夏芷檬揮退了青婭和陳鏡寧,朝憲國公走去,憲國公看到這樣的夏芷檬眼神微微放柔。
“芷檬,我叫廚房熬了燕窩雞汁粥,你待會多吃點。”
夏芷檬笑著點頭。
用過早膳,夏芷檬待在屋子里的矮榻上看話本,陳鏡寧弄了一盤鹽水浸泡過的楊梅擺放在桌上,桌上還有些精致的點心。
不遠處的憲國公在處理公事。
主院一派和諧,文華院里的氣氛卻頗為壓抑。
上官傾斐待在屋子里,望著銅鏡里傾城絕倫的美麗女子,眼眶發(fā)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昨夜,她見尹浪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就忍不住對他下了藥,兩人是行了房,但今日一早,尹浪竟然當著院子里下人的面,罵她不知廉恥,還讓下人整理了一間大屋子搬了過去。
狠狠的在她臉上扇了一巴掌。
上官傾斐對尹浪已經(jīng)漸漸生出了一絲恨意。
“小姐,姑爺竟然這般對您,真是太過分了,還不如楚王對您一往情深,如果當初您嫁給楚王多好?”
嬌嬌憤憤不平的說道。
“楚王在小姐你成婚前一日,還說側(cè)妃之位為您一直保留”嬌嬌經(jīng)過今日一早的事,已經(jīng)對尹浪這位姑爺沒有了好感。
開始為楚王說起好話來。
上官傾斐瞪了嬌嬌一眼道:“側(cè)妃就是妾,那還不如進宮當妃,最起碼受眾人朝拜?!庇钟辛藙訐u的心思,是啊,現(xiàn)在如果進宮說不一定還能掙個嬪妃,但一想到尹浪往后會繼承憲國公的人脈和爵位,她咬了咬牙,又將心里的那點動搖抹去。
“你們不要說了,我不會嫁給楚王,我和他只是合作伙伴,沒有摻雜任何感情,暫時也不會有進宮的心思,日后別往這個方面想,也別把話題往這方面提,上官傾斐抿了抿紅唇,皺眉呵斥道。
嬌嬌底下頭閉了嘴。
文華院的動靜比較大,尹浪竟然要和上官傾斐分房住,夏芷檬在中午的時候知曉這個消息,整個人都目瞪口呆。
連忙派了尹四去查探一下原因。
等尹四回來告訴她后,夏芷檬一言難盡,上官傾斐竟然對尹浪下藥強硬行房,天哪,上官傾斐做法真是認人無法猜測她是怎么想的,竟然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國公爺,你說上官傾斐到底是怎么想的?”夏芷檬將這事告訴憲國公后,雙眼亮晶晶的瞅著他。
憲國公冷俊的臉上眉心跳了跳,他哪里知曉上官傾斐的想法。
夏芷檬也沒有指望憲國公會回答,她眼波流轉(zhuǎn),撫摸了一下腹部,突然,她的手頓了一下,驀地睜大眼睛,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國公爺,你說上官傾斐會不會是為了懷上尹浪的孩子才對他下藥?”
憲國公聞言劍眉蹙起,語氣淡漠:“有可能?!?p> 養(yǎng)子是個什么樣的人,他比上官氏還了解。
上官氏這下是觸到了養(yǎng)子的逆鱗。
夏芷檬瞇了瞇眼,如果真是她猜測的這個理由,上官傾斐簡直是在玩火自焚,自尋死路,看來她閑來無事,可以多多關注一下文華院的八卦。
有憲國公的陪伴,夏芷檬養(yǎng)胎的日子頗為悠閑,除了去“鶴興堂”和尹老夫說話外,就是看看書消遣。
一晃半個月過去了。
上官傾斐和尹浪的關系因為下藥一事,降低到了冰點,上官傾斐忍不住寫信和心悅于她的楚王抱怨了幾句,勢力如日中天的楚王開始找尹浪的麻煩。
但尹浪也是個狠人,直接讓楚王失了一半武將支持。
夏芷檬淡定的看著尹浪和上官傾斐的關系越來越惡劣,這簡直是要決裂了,明明她都沒有拆散他們的意思。
下個月就要開始選秀了,希望上官傾斐不要在出來作妖了,老老實實挽回她和尹浪的感情吧,兩個人成婚是要過一輩子,他們的感情一直這樣遲早尹浪會納妾。
據(jù)說這次選秀,有一大半適齡秀女病了,這些秀女大部分都是嫡出,庶出的極少,為了逃避選秀,她們硬硬生生的將自己弄病了。
朝臣們惴惴不安,生怕憲國公生氣,皇帝遷怒,他們沒有想到和他們一樣想法的大臣這么多,但憲國公罕見的沒有生氣。
夏芷檬默默搖頭。
最近,夏芷檬愛上了吃酸酸甜甜的桃子,尹老夫人每日都會讓人送一些新鮮的桃子過來。
這一日,夏芷檬正吃著新鮮的桃子,青婭匆匆進來稟告。
“夫人,文華院傳來消息說少夫人懷孕了?!?p> 夏芷檬一愣,仔細算了下日期,上官傾斐嫁到憲國公府快一個多月,這么算來,上官傾斐應該是洞房花燭夜那晚懷上的,
上官傾斐的運氣真不錯。
說不定這是上官傾斐和尹浪感情修復的好時機。
屋子里的陳鏡寧皺了下眉頭,討喜的圓臉上浮現(xiàn)一抹憂慮,文華院的那位懷上了,夫人比她還早一個月,看來還是將夫人懷孕的消息捂緊。
免得文華院的那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看來我送的送子觀音挺有效果的,她懷孕了也好,青婭,你去庫房挑些不易動手腳的瓷器首飾送過去。”
青婭應了下來。
“等等,青婭,送到文華院的東西先
給萬嬤嬤過目再送過去?!毕能泼食f嬤嬤笑了笑,上官傾斐并不是善茬,但她一定要杜絕所有能栽贓陷害的可能。
“萬嬤嬤,麻煩你了?!?p> 一旁的萬嬤嬤:“……?!?p> 夫人還真是小心謹慎。
不過文華院的大少夫人心機深沉,將大理寺少卿府的后院攪得翻天覆地,確實該小心為好,免得一著不慎,著了她的道。
夏芷檬看到萬嬤嬤應了下來,暗暗松了口氣,露出一抹笑容,抬頭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想到今日是單號,她要去“鶴興堂”陪尹老夫人用膳,便道。
“時候不早了,咱們該去“鶴興堂”了,鏡寧,你去書房告訴國公爺一聲?!?p> 憲國公本來是想在屋子里處理公事,但夏芷檬深思熟慮后,還是讓憲國公到書房去,哪怕主院戒備森嚴,但夏芷檬還是不放心,公務內(nèi)容外露……而且憲國公手中的折子有不少是機密文件,尤其是邊防的兵力部署圖等核心機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最后憲國公還是把辦公的地點搬回了黑衣親衛(wèi)嚴防死守的書房去。
鏡寧出去沒一會,身著一身玄色錦袍的憲國公就過來了,渾身威嚴霸氣凌厲逼人,萬嬤嬤和陳鏡寧連忙退避到一旁。
“走吧,我們?nèi)ァ苞Q興堂”?!?p> 憲國公尹晏小心翼翼的攬著夏芷檬,兩人就這般出了主院,“鶴興堂”距離主院并不遠,只需經(jīng)過幾個彎曲的回廊就到了。
府里的下人已經(jīng)習以為常,國公爺和夫人恩愛,他們求之不得。
萬嬤嬤等人遠遠的跟著。
剛到“鶴興堂”,憲國公和夏芷檬正準備進去,就看到尹浪和上官傾斐相攜而來,上官傾斐笑容明媚大方,親昵的挽住尹浪的手臂。
俊美清冷的尹浪眉宇間難得浮現(xiàn)一絲喜意。
夏芷檬看到這一幕,挑了挑眉,玩味的笑了,上官傾斐在看到她的時候,眼神透著一抹隱晦的炫耀。
“國公爺,我們先進去?!?p> “嗯?!?p> 憲國公淡淡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養(yǎng)子和上官氏兩人,攬著夏芷檬進了“鶴興堂”,“鶴興堂”里的尹老夫人早已在大廳里等待。
看到兒子和兒媳婦一同進來,尹老夫人頗為高興,憲國公朝尹老夫人拱手請安后,對夏芷檬說了一句,回頭接她回去,便離開了“鶴興堂”去往書房辦公。
留下萬嬤嬤和青婭,陳鏡寧三人。
上官氏遠遠的站著,朝憲國公恭敬的行了個禮后,才和尹浪一同進入“鶴興堂”。
“鶴興堂”的大廳里,尹老夫人正和夏芷檬說話,看到尹浪和上官傾斐進來,并不意外。
“傾斐見過祖母,見過婆婆。”上官傾斐福身請安。
尹浪也是恭敬的給尹老夫人和夏芷檬請安。
“都坐下吧,待會一起用午膳?!币戏蛉诵χ馈?p> “謝祖母?!?p> 上官傾斐笑盈盈的坐下,順手將尹浪拉到她身邊,舉止親昵,笑容甜蜜,仿若和尹浪分房的消息是謠傳一般。
的下人紛紛側(cè)目。
上官傾斐坐下后,尹老夫人問了一句:“上官氏,聽說你有了身孕?”
“是的,祖母,孫媳今日忽感不適,便命人請了府里的大夫來,大夫說我有了一個多月身孕,只是脈象不太穩(wěn)。”
上官傾斐瞥了一眼淡定自若喝茶的夏芷檬,伸手撫摸了一下腹部,傾城的臉上閃過一抹喜悅和嬌羞。
話語里,隱隱透出些許自得。
她今日是特意過來的,夏芷檬每逢單號的日子都來“鶴興堂”陪老夫人用膳,正好當著她的面說一下自己懷孕的事。
尹老夫人瞥了一眼依然俊美清冷的養(yǎng)孫子,笑著贊了一句:“你倒是個有福氣的,才入門沒有多久就懷上了孩子?!?p> 就是比不上她的兒媳婦。
上官傾斐目光微閃,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夏芷檬,故作不經(jīng)意地隨口道:“祖母,您可別折煞孫媳了,要說福氣,誰比得上婆婆,滿京城的百姓都知曉婆婆才是大福氣的人。”
這話看似在贊夏芷檬,實際上卻隱隱透著諷刺,一個大福氣的人,竟然需要服用治療不孕的藥物來助孕。
這是哪門子的福氣。
喪門星還差不多。
在上官傾斐心里,她一點都不相信尹老夫人會如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對夏芷檬這個兒媳婦千好萬好,指不定心里正怨恨夏芷檬呢。
“承蒙上官氏吉言,我也希望自己是個大福氣之人?!毕能泼实Φ目粗瞎賰A斐,一點生氣的跡象都沒有,落落大方的回了一句。
上官傾斐一噎,眼底閃過一抹愕然,她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夏芷檬會是這般反應,臉上禁不住露出了一絲不快。
尹浪眼神微微一沉,眼底的喜悅淡了幾分。
憲國公府的后院向來安穩(wěn)平靜,夏芷檬嫁過來后,也沒有改變過,上官傾斐這是想干什么,挑撥離間嗎?
還是仗著懷上了他的子嗣,就開始不安分……
尹浪這些日子一直被楚王找麻煩,就已經(jīng)很煩心了,得知里面有上官傾斐的手筆后,對上官傾斐的情意已經(jīng)差不多消磨殆盡,今日剛得知她懷孕后,他確實歡喜,但他不是那種能把上官傾斐不是第一次這件事,冰釋前嫌,重新培養(yǎng)感情。
誰知……
尹老夫人瞥了一眼上官傾斐,哪里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心里冷哼一聲,笑瞇瞇附和道:“芷檬確實是個有福氣的?!?p> 上官傾斐臉色僵了一瞬,心里卻驚疑不定。
這尹老夫人的反應不對勁。
竟然沒有絲毫不悅。
也許憲國公只有夏芷檬可以接近,是憲國公唯一的女人,所以尹老夫人才會這般容忍不能生育的夏芷檬。
上官傾斐在心里找了個借口。
“母親,時候不早了,該用膳了?!毕能泼市χ雎暎f實話,她現(xiàn)在懷了身孕,懶得和上官傾斐較勁,免得氣壞了自己,不值得。
反正她是長輩,上官傾斐是晚輩,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都夠她喝半壺的了。
“萬嬤嬤,讓人傳膳?!币戏蛉诉B連點頭,可不能餓著了芷檬,芷檬肚子里還懷著她的親孫子呢。
上官傾斐見夏芷檬再次無視了她,似乎她懷孕一事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還有尹老夫人對她懷孕一事也沒有太過歡喜。
上官傾斐心里騰的升起一股郁氣,她垂下眼眸,手不自覺的撫摸了一下腹部。
說好的金貴的曾孫呢?
一旁的尹浪眉頭皺緊,眼底閃過一抹探究,他總覺得上官傾斐的反應有點不對勁。
這一頓午膳,上官傾斐憋了一肚子氣,明明她特意來氣夏芷檬的,現(xiàn)在夏芷檬沒有氣到,自己倒是積了一肚子的氣。
夏芷檬嘴角不動聲色的勾了勾,這上官傾斐的做法真令人費解,懷了身孕,不安安穩(wěn)穩(wěn)的待在院子里養(yǎng)胎,還想著來“鶴興堂”試圖挑釁激怒她這個前任情敵兼現(xiàn)任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