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院子里出現(xiàn)了片刻不合時宜的沉默。
云子憂在心里內(nèi)疚自己手速不夠快,沒能及時拉住溫晞若,雷越則是無語于溫晞若的蠢笨之舉,而凝槐被溫晞若莫名其妙的晃動晃暈了,一時竟也忘記要去扶起自家姑娘。
于是,三人就這么一齊盯著墩坐在地上的溫晞若看。
終于,凝槐回過神,連忙伸手扶起溫晞若,一邊為她拍打著后襟上的灰塵,一邊沖溫晞若抱歉地笑著。
“沒事吧?!痹谱討n收回手,看著溫晞若因為出丑而染上紅暈的臉頰,送上遲來的關(guān)心。
“沒事的?!睖貢勅襞Τ吨旖锹冻鲆粋€還算得體的微笑,心里卻想在地上找個洞鉆進(jìn)去,真是丟人丟到家門口了。
“王爺找我有何事?”溫晞若趕忙轉(zhuǎn)移話題。
“昨日里雪景賞得并不盡興,明日想帶晞若姑娘去個賞雪景的極佳之處,不知晞若姑娘能否賞個臉與我同去?!?p> 還真被他說準(zhǔn)了,昨日溫晞若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樣跟他坦白,至于湖心亭的雪景如何,她真的不曾注意。
“好啊?!辈恢醯模@答應(yīng)的話就不自覺地跑出嘴邊,連溫晞若都后知后覺于自己的爽快。
云子憂喜上眉梢,心情愉快地離去,約好明日一早派人來接溫晞若。
昨兒個邀她去府中賞雪只不過是個借口,一番交談后,他那僅有的一點戒備之心也隨著對溫晞若的深入了解慢慢消失了。
而明日的賞雪之處是他每年冬天必去之地,他只是想將自己所愛之物,所喜之處與她一同分享。有了這個想法之后,他等不到明天一早再來邀請,抬腳便來了,邀約被接受之后,自然滿心歡喜。
不僅云子憂滿心歡喜,溫晞若用晚飯時也心情大好。
“姑娘,你怎的又應(yīng)下了,你自從見到了安親王就變得不會拒絕別人了,尤其是對王爺他。”凝槐對著溫晞若埋怨著,但手上布菜的動作卻沒停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對他有一種極度的信任?!睖貢勅粽J(rèn)真地回答。
凝槐一下就黑了臉,姑娘還不如敷衍自己一個答案,也好過如此直白地說辭。
“姑娘,你才與他見過幾面,怎么就產(chǎn)生了極,那么深的信任?!蹦庇X得“極度”一詞實在過火了,就換了一個詞。
“我不想把人想得太壞,更何況安親王確為一個可以信任的人?!睖貢勅舨焕砟钡囊蓡?,又用肯定的語氣重復(fù)道。
江家在郾城有好幾處大商鋪,可能是受生母辛玉的影響,溫晞若對商賈之術(shù)也頗感興趣,常在柜臺里看著伙計跟形形色色的客人交涉。這樣下來,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學(xué)到不少,看面相識人心也學(xué)了個大概。
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安親王的確是個可以信賴的人。至于凝槐,溫晞若相信相處下來她定會對安親王有所改觀。
心中無事侵?jǐn)_,溫晞若一夜無夢,睡得香甜。
“姑娘,你難得穿這么正式,怕不是真的喜歡上安親王了吧?!蹦币荒樢苫蟮乜粗淮笤缇推饋硎嵯?,現(xiàn)在正在鏡子前擺弄頭飾的溫晞若,這還是那個很少在意穿著,多戴只珠釵都嫌麻煩的姑娘嗎?
“你再亂說,就罰俸一個月?!睖貢勅纛^也不回,在鏡子里盯著凝槐威脅道,一副裝出來的兇相實在難以震懾到別人。
“好吧好吧,你開心就好?!蹦睂貢勅襞紶柋憩F(xiàn)出來的小孩子脾氣真是沒辦法,只得由著她的性子來。
“嘖嘖,……”凝槐還未說什么,就被溫晞若甩過來的一記眼刀封住了嘴。
“我穿這一身可以嗎?”溫晞若回頭來詢問凝槐的意見,沒想到凝槐竟擺出一副“你不是不讓我說話嗎”的表情,傲嬌地扭過頭去。
“凝槐姐姐,你幫我看看嘛?!睖貢勅衾鹉钡囊滦淙鰦?,那副討好的小表情讓凝槐實在招架不住,只好投降。
長及腳踝的藕色襦裙,加一件輕便又保暖的同色緞面短襖,外搭織錦鑲毛斗篷,單一支白玉壓鬢簪將長發(fā)束起,額前的幾絲碎發(fā)反倒顯得多了幾分活潑。
看著凝槐滿意地點點頭,溫晞若長舒一口氣。凝槐的眼光一向毒辣,自己平日里總是一身簡單裝扮,不知被她嫌棄了多少回了。
安親王的馬車已經(jīng)到了溫府門口,溫晞若踩馬凳上車,剛一撩開簾子便愣住了,安親王怎么跟自己坐一輛馬車?
似乎是看出了溫晞若的猶豫,云子憂笑著邀請道:“晞若姑娘請上車?!?p> 此話一出,溫晞若便沒得逃了,只好在云子憂對面坐下,卻也不敢直視云子憂一直盯著她看的眼睛。
好在馬車上路不久,云子憂就開始閉目養(yǎng)神,這讓溫晞若一下子輕松了不少。自己明明剛才還期待著見到他,怎么見了他卻有些緊張,要知道自己平時并不是一個會在他人面前如此放不開的人。
是因為喜歡上他了嗎?
溫晞若被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連忙使勁搖了搖頭。不知是動作幅度太大,還是早上沒把簪子插牢,簪子在她搖頭的過程中被甩飛出去,落在木板上,發(fā)出了一聲悶響,碎成了兩半。
云子憂聞聲睜開眼,看見溫晞若雙手捧著碎掉了的簪子一臉抱歉。
“可有備用的簪子?!辈恢醯?,看到溫晞若一臉無辜又無助的表情,云子憂竟忍不住想要發(fā)笑。
溫晞若搖了搖頭。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外面弄壞頭飾,凝槐那里倒是帶了可替換的衣服,可頭飾好像沒有備用的。
“沒關(guān)系,我有辦法?!痹谱討n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伸手取下自己頭上固定玉冠的青玉簪,輕輕扳動一下,簪子就被分成了兩半,他伸手遞給溫晞若一支。
“這是一支并蒂簪,可以拆成兩支。”云子憂解釋道。
“可是并蒂簪不是……”溫晞若不好意思再往下說,臉頰不知何時泛起了紅暈。
“無妨,反正三月入春后,你我便是夫妻了。”云子憂起身坐到溫晞若旁邊,抬手幫她把散下來的頭發(fā)挽了起來,用簪子插住。其間手指碰到了溫晞若的耳朵,冰涼的觸感讓溫晞若一下子紅了耳跟,呼吸也變得紊亂。
真是個敏感的人兒。
云子憂從側(cè)面注視著溫晞若忽閃的睫毛,心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