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無本萬利

　　月上柳梢頭，花市燈如晝。

　　河岸水風(fēng)微涼，河邊賣花燈的漸漸多了起來，鮮少有人再光顧自己的攤位，蔣重陽收好銅鏡，趕著驢車沉著臉匆匆往回趕。

　　“回來了，”王扶景看了他一眼，又舔了下手里的糖瓜。

　　糖瓜被做成了球形，顏色呈現(xiàn)出詭異的青綠，被人用竹簽插起來，拿起來啃也不會弄臟手指。

　　“哧溜，哧溜……”

　　王扶景舔得十分開心，都忘了說重要的事情，讓蔣重陽看得目瞪口呆。

　　蔣重陽就看著她那條已經(jīng)被染綠了的綠舌頭哧溜哧溜地舔著糖瓜，忍不住打了個(gè)哆嗦，只覺得有一股十分色情又怪異的感覺。

　　似乎是感受到了蔣重陽的視線，王扶景炫耀地舉起手中的糖瓜，“這可是老面給我的新鮮玩意兒，他連自己的孫女都沒舍得給！”

　　“……”這種東西，看起來就好像有毒的樣子，老面才不會讓他的孫女吃吧！

　　蔣重陽眼皮子跳的已經(jīng)肉眼可見了，深呼一口氣說道，“我不在的時(shí)候，你又惹到誰了？”

　　王扶景奇怪地看著他，“你為何會如此問，我是那種惹是生非的人嗎？”

　　“……”是！你可太是了！

　　蔣重陽沒有理她，四下看著好像被賊寇洗劫過的鋪?zhàn)樱瑤缀跛械呢浖芏际菛|倒西歪的，上面的東西零零碎碎掉了一地，有一面墻血呲呼啦的全是血跡，還有一把刀半截都插入了墻內(nèi)。

　　蔣重陽看向那口因?yàn)橘|(zhì)量太好、賣的太貴而一直沒賣出去的鐵鍋，上面破了海碗大的洞，看著像是被錘子砸開的……

　　就算她又打了人，可鋪?zhàn)觼y成了這個(gè)樣子，也不說整理一下，如此凌亂不堪的環(huán)境，還能坐在那里高興地舔糖瓜兒，這才是鋪?zhàn)永镎嬲恼乒裱?，他終究是個(gè)打雜的命。

　　心臟疼得一抽一抽的，蔣重陽索性坐到木墩子上嘆氣，絕口不提鋪?zhàn)拥氖隆?p>　　王扶景眨眨眼，誠實(shí)地講道：“這次真不是我干的，是有人過來鬧事，我已經(jīng)把他們送官了?！?p>　　說完便可愛地笑笑，哧溜舔了下糖瓜兒。

　　“……”是嗎？他怎么這么不信呢！

　　看著一直在裝可愛的王扶景，蔣重陽心內(nèi)毫無波瀾。

　　此人就是個(gè)無底洞，如今上了賊船，說什么也沒用了。

　　看著鋪?zhàn)永飦y七八糟的樣子，他也不急著去收拾，只是愣了半晌，又無奈地說了句“隨便吧”。

　　王扶景有些納悶兒，早上還挺高興地拉著驢車去賣鏡子，渾身精力使不完的樣子。怎么回來便成了這副臊眉耷眼的模樣，要擱平時(shí)早跳起來大喊大叫了。

　　“你怎么了？該不會是被女人騙色了吧！”

　　明月橋那么些花船，難說就有女人喜歡蔣重陽這種肌肉很多的男人。

　　“你到底想哪里去了！”蔣重陽大聲喊道。

　　怎么腦子里都是這種東西，這種話關(guān)起門跟徐夫子一個(gè)人說就行了吧，跟他說這么熟的話做什么，還真把自己當(dāng)男人了！

　　看著恢復(fù)正常的蔣重陽，王扶景明顯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繼續(xù)舔啊舔，蔣重陽的眼皮子又跳起來。

　　“有事！我們攤上大事了！”

　　看著若無其事的王扶景十分不順眼，他又恢復(fù)了往日聲如洪鐘的嗓音，說起了他在明月橋聽到的事情。

　　以前老主顧家中的伙計(jì)告訴他，侯府已經(jīng)特地關(guān)照過周圍的商戶不準(zhǔn)來鋪?zhàn)又写蜩F，各個(gè)世家也都打過了招呼，他們絕不會找蔣氏鐵匠鋪?zhàn)鲨F器的。

　　以后怕是連釘馬掌這種活都接不到了……

　　蔣重陽不由有些絕望地想道。

　　“原來你是得罪了侯府啊，”王扶景恍然大悟。

　　“是你得罪的！”

　　“哈哈哈……”王扶景大笑起來，笑完便毫無悔意地安慰道：“咱們還分什么你我。”

　　“這事好辦，我去找那夫人商量一下，讓她不要給我們添堵，這些皇親國戚十分惜命，只要威脅一下就聽話了?！?p>　　這就要大包大攬了。

　　“你還嫌大牢沒有坐夠嗎！我們小門小戶可禁不住來回折騰！”

　　王扶景舔舔糖瓜，綠舌頭哧溜哧溜的響，想著便咂咂嘴說道：“這樣，我有幾個(gè)朋友欠了我一千兩銀子，我去找他們要一下，好借給你緩解一下燃眉之急。”

　　“你什么朋友？”什么時(shí)候交的朋友，他怎么一點(diǎn)也不知道。

　　“棚戶區(qū)幾個(gè)朋友?！?p>　　“呵呵……我們完蛋了！”蔣重陽露出一副似笑非笑、想哭哭不出來的表情，他竟然還打算指望王扶景！

　　“你不要如此害怕，”王扶景好心安慰道，又提出一個(gè)好辦法，“我們干脆改行吧，我們開一家專門替人報(bào)仇雪恨的店鋪，你為我打劍，我出門打人，無本萬利，恭喜發(fā)財(cái)！”

　　“……”

　　王扶景說得認(rèn)真，令蔣重陽現(xiàn)在就想直接散伙。

　　這家伙娘家就是盛京府大牢吧！干脆以后住大牢得了，別成天進(jìn)去再出來的，跟串親戚似的。

　　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一聲輕笑，原來是徐仲臣路過鐵匠鋪便過來看一眼，順便接王扶景回家。

　　“蔣掌柜不必心憂，我有朋友近日正好需要打鐵，相信他不會忌諱侯府的。”

　　見是徐夫子，蔣重陽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那真是多謝徐夫子了，我家紹春平日也多虧夫子照料，如今學(xué)業(yè)精進(jìn)了不少，連以前的夫子都夸他文章寫得好……”

　　徐仲臣就站在鐵匠鋪門口，手中提著一尾魚，魚嘴上拴著結(jié)草繩，魚尾巴時(shí)不時(shí)便無力地甩兩下，看起來很新鮮、很好吃的樣子。

　　王扶景幾乎是瞬間便沖了過來，“今晚吃魚嗎？”

　　“嗯，”徐仲臣笑著點(diǎn)頭，“我總覺得娘子想吃魚了?！?p>　　被無視了個(gè)徹底的蔣重陽：“……”

　　回家的路上。

　　徐仲臣問向騎驢的王扶景，“娘子今日可曾受委屈？”

　　“什么算是委屈？”王扶景疑惑道。

　　徐仲臣牽著驢，輕輕說道，“感到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就會難過，那就是委屈。”

　　“那我不會委屈的，若是遇到不平之事，我就打到它平為止?！?p>　　“娘子威武?！?p>　　“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