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破廟,發(fā)現(xiàn)李慕兮仍舊保持原樣被吊在房梁上,眼睛蒙著布條,嘴里塞著一半破襯衫,裙子上的濕痕增加了不少,地面上也多了一片水漬。
看到其他地方?jīng)]有異常,張擎宇放下心來,將手槍別回腰間。
走上前將她放下,解開綁在腿上的繩索,不由分說,牽著她就向外走去。
李慕兮被綁了一天,又滴水未進,剛剛落地便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口中發(fā)出“唔唔”的掙扎聲。
張擎宇不為所動,只是冷眼旁觀,靜靜等到她停止掙扎,才將她拽起來,繼續(xù)向外走。
已經(jīng)在附近發(fā)現(xiàn)了官兵,那這里顯然是待不下去了,兩名官兵沒有歸隊,相信大部隊很快就會趕到,著重搜索這一片區(qū)域,張擎宇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只能選擇連夜跑路。
自此北上一百六十里,有一座小縣城,名叫南召,是南陽盆地的北方門戶。
南召“北扼汝洛、南控荊襄”,向來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張擎宇此行的目的,便是這里。
張擎宇騎著馬,牽著李慕兮跟在后面,行出一里多地,到了之前發(fā)現(xiàn)的溪流,回頭忘了一眼李慕兮臟兮兮的裙子,翻身下馬,解開了她身上的繩子,取下蒙著眼睛的布條和塞在嘴里的破襯衫,“去洗洗吧!”
李慕兮沒有說話,稍稍猶豫一會兒,又顯然是認命了,慢吞吞脫下自己的衣裙,只留下貼身的肚兜褻褲,緩緩踏入水中。
昨夜剛剛下過大雨,溪水并不怎么清澈,只能勉強算是干凈,但洗完也能比之前那副樣子清爽不少。
張擎宇走到上游,捧起水洗了把臉,然后立在河邊點起一支煙,偶然轉頭望過去,嗯,很美!
白皙挺立的脊背上,散落的秀發(fā)被水波帶動的輕輕搖擺,夕陽的霞光從西面斜射過來,照的她的雙肩如同兩塊溫玉,又在水面上留下一片投影,曲直交錯,明暗交雜。
見李慕兮似乎有所感的望過來,他急忙轉過頭,做出一副非禮勿視的正人君子模樣。
經(jīng)過一天的冷靜,李慕兮顯然是真的后怕了,此時又想到未知的未來,心底生出一種恐懼,有些顫抖的開口搭話道:“你要帶我去哪?”聲音依舊帶著幾分沙啞。
“不能告訴你?!?p> “那你會殺了我嗎?”
“不知道,但至少現(xiàn)在還沒這想法,殺了你對我沒什么好處?!?p> 李慕兮低下頭,看著自己白皙的皮膚上一道道帶著血痂的傷痕,也感覺和這個人探討他會不會殺了自己的問題有些荒唐,又問道:“那你準備怎么處置我?”
張擎宇轉過頭,對她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還沒想清楚,不過做錯了事就該受到相應的懲罰,你覺得呢?”
“嗯?!?p> “我想想,那不如就先餓上幾天吧,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正常人不吃飯不喝水最多能堅持三天,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效果,你可得堅持住,別死了。”
李慕兮聞言苦澀一笑,低聲答了一句:“好?!?p> 沉寂已經(jīng)被打破,張擎宇便又問道:“哎,明明有機會逃跑,你為什么非要冒著風險殺我??!”
“為了……念頭通達?!?p> 張擎宇失笑:“呵呵,念頭通達!現(xiàn)在通達了嗎?”
“現(xiàn)在……現(xiàn)在反而釋懷了,發(fā)現(xiàn)還是命更重要一點,但好像已經(jīng)晚了。”
“哎,對了,聽說前南陽府尹得罪了你,全家都被你送上了刑場,你還跑去親自行刑,是真的嗎?”
“不是,他就是個黨爭的犧牲品罷了,我也根本不可能跑去親自行刑?!?p> “那火燒農莊呢?”
“那個啊,那戶地主打傷了我貼身侍女的父母,我閑來無事跑去幫她出口惡氣,但我總還要顧忌幾分皇家顏面,放火的時候莊子里一個人都沒有。”
“那你派刺客刺殺皇子呢?聽說有個什么七皇子就是被你弄死的。”
“那是李景俞干的,不是我?!?p> “哦?怎么不稱呼皇兄了,你們關系其實不怎么和睦吧!”
“嗯,不知道你打聽到了什么,反正李景俞大概巴不得我死。呵,不過也不重要了。說說你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一個回不了家的游子罷了……”
初時李慕兮的聲音還略微有些顫抖,但到后來,兩人語氣都出奇的平靜,更像是兩位老友重逢,互相傾訴著多年間的境遇。
李慕兮簡單清洗了一下襦裙,回到岸上,張擎宇將一件干凈襯衫披在她身上,然后在馬鞍后方綁上一根木棍,搭好濕漉漉的衣物。
“里面的也脫了吧!不然夜里會受風寒?!?p> 李慕兮再次猶豫,但最終卻沒有動,李慕兮知道現(xiàn)在的她絲毫沒有違逆張擎宇的資本,但這也是身為一名女子最后的堅持了。
張擎宇暗暗發(fā)笑,靠近一步,李慕兮也跟著后退一步,右手死死握住胸前的衣襟。
“終究只是個女人?。 备袊@一聲,張擎宇轉身向溪水邊走出十幾步,背對著李慕兮。
豎起耳朵傾聽,一直沒有察覺對方有靠近自己的跡象,而李慕兮確實也很聰明,總是有意無意的發(fā)出一些聲音,讓張擎宇能夠聽清自己的位置。
待李慕兮開口提醒自己穿好了,張擎宇轉身上前,綁好了她的雙手雙腳,先將她放在馬背上,然后自己翻身上馬,沿著山腳向北行去。
夜幕緩緩落下,張擎宇打開手電照亮前方,憑借遠處的山形輪廓辨別方向。
他不懂星象,否則抬頭看看天空就會發(fā)現(xiàn),這里的星象和原本的世界略有不同,或許正是這一點不同,使得歷史進程悄然改變,向著完全不同的方向發(fā)展下去。
夜色漸深,夜風輕輕吹拂,白日里的燥熱一掃而空,但李慕兮剛剛洗過澡,清涼的夜風吹過,她不禁微微顫抖一下,真冷!只是或許并不是這夜風冷,而是心冷。
張擎宇察覺,敞開皮衣將她攬入懷中,卻沒想到李慕兮一陣掙扎,甚至險些摔下馬去,眼眸一利,再次環(huán)住她瘦弱無骨的肩頭,手中暗加了幾分力道,將她拉入懷中。
李慕兮肩膀吃痛,被迫貼緊張擎宇溫暖的胸膛,但身體仍在不停的扭動掙扎。
張擎宇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提醒:“你這樣平白消耗體力,可是堅持不到三天的?!?p> 果然,李慕兮停止掙扎,但眼角卻流下幾滴意味難明的淚水。
一直行了不知多遠,張擎宇感到一陣疲乏,低頭看看懷中的李慕兮,已經(jīng)睡著了,只是臉頰上的淚痕還沒消去,表情略帶一絲痛苦之色,不知夢到了什么。
找到一棵大樹拴好馬,將繩索繞到馬鞍上捆好,李慕兮也被驚醒。
張擎宇歉意一笑:“對不住,打擾你睡覺了,不過正好提醒你一下,一路過來都沒看到什么人煙,所以這片山里可能有狼,你自己保重?!闭f完,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便自顧自爬到一處樹杈上休息。
這場心理戰(zhàn),以張擎宇的全勝而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