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貧僧今天還有一線生機嗎?”
“貧僧如果不死的話,那你一個道士,也不容易死?!?p> “只是,沒想到,這片海的底下竟然是可以連通那傳說中的存在?”
“可是,為什么不是東方的神話傳說?”
“是因為成神路?”
老和尚又來了,在他前面的是今天已經(jīng)見過一面的老道士。
“東方的成仙路已經(jīng)斷絕了,皇帝要尋成神之法……”
“成神之法,西方更為熟悉……”
“當(dāng)然,這只是一個猜想……”
老道想了想,緩緩搖了下頭,他不能確定,只是憑著一個常識來說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
“你不確定?”
對于老和尚來說,這不是面前這個老道的風(fēng)格,這個人幾乎不說那些可有可無的話。
“你覺得,我有本事,對皇帝的想法品頭論足?”
“皇帝是神龍,神龍者,見首不見尾,難以捉摸,也不能靠近……”
“神妙莫測,神機百變。”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
“這個世界,有多少人窺視這個地方?”
“每一道投向這個地方的目光,都想探尋皇帝的力量之秘……”
“但有多少人可以有一個對皇帝準(zhǔn)確的認(rèn)知?”
沒有鄙夷,更多的還是唏噓,包含著無盡的感嘆。
“我們這些在鏡花園里面的人,不也一樣搜尋著皇帝過往留下來的痕跡嗎?”
“我們能說對皇帝有一個大概的了解?”
“我們甚至對皇帝的名字都不能確定…”
“我們只知道,皇帝以趙為姓?!?p> “唉……”
“不說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貧道是開始留戀起這個紅塵滾滾的人世……”
“你說,貧道要是不當(dāng)這個道士,會是一個什么結(jié)局?”
忽然,老道突發(fā)奇問,一個從來為設(shè)想過的問題,老道沒有設(shè)想過,老和尚也同樣未曾設(shè)想過。
“不當(dāng)?shù)朗???p> “那你早應(yīng)該死了吧?”
對于老道這個奇怪的問題,老和尚并不覺得多么重要,也沒有多大點感觸,更無共鳴,隨口應(yīng)付。
而后話鋒一轉(zhuǎn),他帶起了問題:
“你很看重這個小道士?”
“是黃冠子,以后要進入御書房?”
“嗯,比小和尚要大一些?!?p> 老和尚稍稍一側(cè)身,看向了在眼底里那一個黑點,已經(jīng)快要淡出他的視線之內(nèi)了。
“小道士?”
“你是說起這個,倒是讓貧道找到了答案……”
“原來,貧道并不后悔當(dāng)一個道士?!?p> “不后悔?!?p> “人之將死,也多出了幾分善心?!?p> 老道的感嘆,并不突兀,但這一番這個模樣的感嘆,則很讓人詫異,完全就沒頭沒尾的,并不好琢磨。
但也無妨。
“這個小道士,還沒有資格成為那六個人?!?p> “還不夠資格?!?p> “而且,不覺得年歲也下小了點么?”
“皇家廟選一個小和尚出來,能跟楊仕龍和妖道斗嗎?”
“那些人都是老怪物,固然不會故意為難一個小和尚……”
“但是,佛與道之爭,一直就沒有斷過……”
“他們不會為難,但是,他們在應(yīng)該要心狠的時候,手就從來沒有軟過……”
“太子舍人,不是那么容易當(dāng)?shù)?。?p> “希望你不要后悔。”
老道搖搖頭,轉(zhuǎn)身回望那一駕飛馳而去的馬車,此時只剩下一個流星漸而消逝的形象了,看著那一抹黑點慢慢消失,而后再緩緩低下頭,將目光投注在腳下。
注視著那翻滾的波浪。
而后,老道的目光看向天際,極目遠眺,今天晚上是個無月的夜,但黑色蒙蒙,星辰依稀……
在海面上,在天底下,在星辰照耀下,那一抹剪影,如嬌花被折枝,它倒下了……
激起了水花濺起……
“阿彌陀佛……”
緊隨其后,老和尚雙手合十,他的身影也跟著倒下了。
兩個人在這片大海中落水,動靜自然不大,又沒有人看見,在嘩啦啦的海浪聲中,沒有多久,這兩個落水的聲音,就再也沒能引起一點動靜了,沒有任何的異常。
誰也不知道。
是誰也不知道。
正在馬車上飛馳的小道士不知道,同在那輛馬車上的被小道士十分忌憚視為神秘且神通廣大的小鳥,也不知道……
而遠在道觀里的肖真常,老道的徒弟,同樣也不知道……
一切,這里的一切,都淹沒在海浪聲中……
“已經(jīng)到了……”
忽然,對面的小鳥眼睛大睜,而感應(yīng)到神秘的小鳥的反應(yīng),他也突然睜開眼睛,彼此視線接觸,小鳥才慢慢開口。
“哦?”
對面很快會意,知道他是在疑惑,于是解釋:
“我已經(jīng)感應(yīng)到神性氣息了……”
“可惜,已經(jīng)極度衰敗了!”
“這就是邪神在這個地方的命運?!?p> “這里,是一個天然克制邪神的地方?!?p> “我不可能是邪神!”
對面的小鳥堅定搖頭。
咳,原來還記掛著這個事啊,說明,這只鳥真的自視甚高啊,真的將自己當(dāng)作是邪神那個級別的。
他懷疑是邪神,那是出于謹(jǐn)慎,而這只鳥,則是相當(dāng)?shù)恼J(rèn)真考慮。
是不是太高看了它自己,張清燭也說不好,這玩意確實是比較不按常理出牌,有著極端的差別,十分普通又十分神異。
單是它知道很多很多辛密,這就足夠令人驚嘆的了。
“跳車吧?!?p> 神秘小鳥又是吩咐道。
“啊?”
張清燭完全沒有意料到這么一出,跳車?
“跳?”
張清燭有點發(fā)懵,這要跳下去,會不會淹死?
“這馬車是到吸血鬼的古堡的。”
“一旦進入古堡的范圍,是會被里面的死靈感應(yīng)到的?!?p> 原來是這個顧忌,張清燭想了想,也表示認(rèn)同。
他不想鬧得動靜太大,還沒入職呢,就搞出一場風(fēng)波,可能給花仙子的觀感極不好,而且,他是值的黃昏的班,理論上不是屬于死靈的序列,而是妖精的白晝班。
不能得罪花仙子啊。
現(xiàn)在是夜晚了,不能還要害花仙子跑過來一趟,如果鬧出了動靜,花仙子沒有跑過來,沒有跑一趟來,那他覺得,他的小命要涼過水。
他不覺得,那群死靈會是些講道理和很有同情心的家伙,他一個外人,還是沒有正式編制的外人,甚至是不經(jīng)查的所謂的帝陵觀道人,很難想象不會當(dāng)作來鬧事的。
一旦起了沖突,打了起來,花仙子要是不跑來的話,保守估計,會被那群是死靈打殘。
一個搞不好,就直接打死了。
至于說,自己一個打敗一群,這種可能,想一想是可以,自己要有這種自信,那以后他的小命,保障就又少了一層。
還是現(xiàn)實一點吧。
他在這個世界重生,再來一遍人生,那自然不是想要他再死一遍的,但非要說是主角,那肯定也不是靠勇力的類型。
得要點腦子。
如果花仙子跑過來的話,先不說對于一個妖精來說,在這樣的夜晚出來被陰氣吹拂會有什么大的影響,單說自己這還沒上崗就闖禍,惹出了麻煩連累了她,她也必然不會高興。
雖說因為老道的丹藥,自己應(yīng)該還能有一個差事,但是那肯定是再相見就如路人了。
而他又不能沒有這個差事,沒有的話,他就得回到帝陵觀了,而要在外邊有一個差事,最好還是跟同事處理好關(guān)系,尤其是不能得罪自己的頂頭上司。
張清燭對于這一點,自然不會太大的認(rèn)識差別。
志向再大都行,想要將這個世界踩在腳底下都行,但是,現(xiàn)在他就一個小道士,還不能翻起風(fēng)浪。
潛龍勿用,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吧。
那就跳吧,應(yīng)該也死不了。
張清燭有過一次從海底里浮上來的經(jīng)驗,倒是在擔(dān)心跳海的同時,也不那么怕。
就跳吧。
張清燭用手摸了一把腰間的小葫蘆,這才是他的身家性命,只要保住了小葫蘆,他就敢冒一冒沒命的險。
張清燭直接推開窗戶,縱身而上,往前一撲,一個黑影往外邊掉下去了,隨后就聽到了落水聲。
“噗通!”
張清燭落水,整個身體往水底下沉,但沒持續(xù)多久,他就翻上來了,手腳并用,撲騰起來。
他浮上來,手立馬往腰間探,觸碰了一下,他的心才放下。
小葫蘆沒事,他也沒事,這一關(guān)也算是過去了,雖然本來就不算是個很大的關(guān)卡。
“轟隆隆……”
這時候他才聽到轟隆隆聲入耳,是那已經(jīng)迅速遠去的馬車的聲音。
隨后他就看到了一個小黑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自然是那只神秘的鳥。
一只小小的鳥。
又不敢讓人輕視一點點的鳥,讓人忌憚。
讓人十分忌憚。
“那輛馬車,是到吸血鬼古堡去了?”
張清燭不知為何,對那即將就要去報道的吸血鬼古堡,有一種迫切感,想要知道更多。
“不知道。”
“但我估計,應(yīng)該不會,因為,馬車上沒人了?!?p> “那兩匹馬,可以感知到?!?p> “只是,那馬是什么馬?”
肩膀上的小鳥隨著張清燭目光遠望,追尋著那在視野盡頭不斷遠去的暗影,看著逐漸成為一個小黑點。
“那就是古堡了吧?”
在張清燭視野的盡頭頭,在一座高聳的小山上,有著一道道直插云霄的黑色尖頂,跟此時黑夜的天極為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