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歲的端木祖籍河南,是一個有點禿頂?shù)拇簖g舉人。
彼時的官場流行圈子文化,浙黨、昆黨、蘇黨都是因為同鄉(xiāng)同源而結(jié)成的團體;閹黨、東林黨則是因為某個人的擁躉而結(jié)成飯圈集團。
端木因為水平不高又沒有強勢同鄉(xiāng),所以便是碌碌無為,籍籍無名。
眼看著年歲漸長,官職不長;身份不高,發(fā)際線挺高,讓他自己越來越心急。
他也曾努力地追尋愛情,在這笑哈哈茶館相過幾次親,可是對方都因為他要錢沒錢,要房沒房,要驢車沒驢車,紛紛稱贊他是個好人,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他到后來也就理解了,本來自己條件就不好,愛情是個奢侈品,怎會降臨到自己頭上呢。
直到最近,他早已沉寂的對于愛情向往的那顆心,好像又燃起來了。
因為,他發(fā)現(xiàn),在自己經(jīng)常光顧的那個茶館,笑哈哈茶館,來了一個頗有些姿色的前臺掌柜的。
這女掌柜的好看的面容倒不是最重要的,關(guān)鍵是她言談舉止中透露出的淳樸善良懂禮貌,尤其是對于他這樣一個窮酸書生也是那樣地畢恭畢敬,讓他欲罷不能。
他去哪茶館的頻率,也漸漸地從三天一次,變成了一天三次。
這一日,恰逢翰林院無事,總管便放了半日的假。
于是,這半日,端木便一直泡在了那茶館里,直到日落西山,月上三竿。
“今晚的月色,好美呀!”端木看著門外,深情地徐徐道。
茶館的茶客們已經(jīng)走得差不多了,大翠也得以休息一會兒。
“您真是雅致??!像我們這樣的粗人,也只會說一句,嚯,這月亮真大!”大翠和他開玩笑道。
端木搖了搖頭,道:“大翠,你不懂。我剛剛說的這句話,不是一句簡單的感慨,他是著名的詩人普利普洛夫的一句著名的愛情表白。”
“啥玩意兒?”大翠完全沒聽懂,皺起眉頭笑道,“那我就更不懂了。”
端木若有所思地看著大翠可愛的樣子,道:“哎,你以后就會懂的!”
大翠道:“嗨,我也不想懂那些有的沒的,我只想著好好工作,好好賺錢,就完了?!?p> 端木心中有些失落。
在這樣美好的夜色中,他像是突然有了一絲沖動,有些緊張地問:“大翠,你知道,什么是愛情嗎?”
“愛情?什么東西?”大翠懵懵地反問,但是她的面色好像有些紅了。
“愛情,愛情就是你想要和一個人,一起欣賞這美好的月色,在這美好的月色之下,還想忍不住干點別的?!?p> 大翠的臉色更紅了,他躲閃了端木熾熱的眼神,機械地拿起抹布用力地擦著眼前的桌子。
“您說的這些,我可不懂!”
端木能感受到大翠是懂的。
他能感受到大翠心中已經(jīng)小鹿亂撞了,不,小鹿亂撞或許不足以形容,他能感受到剛剛自己的話在大翠心中已經(jīng)激起驚濤駭浪了。
端木覺得自己應該搏一搏,人生能有幾回搏,此時不搏何時搏!
他鼓足勇氣站起身來,向著大翠在這夜色中迷人的身影走去。
他腳步很輕,也很慢,在月光的映襯下甚至有些哆哆嗦嗦。
大翠也沒有回頭,她就那樣兀自擦著桌子。
可是,月亮分明看到,她的身子有些顫抖。
端木走得更近了,近到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她的有些急促但又極力控制的呼吸。
他慢慢靠近,想要在她耳邊小聲地呢語。
這時,后堂的簾子突然挑開了。
一個白臉少年走了出來,看著大翠張口道:“媽!今天怎么還沒下班啊?”
“哦,兒子,馬上了!你先自己洗漱吧!”大翠有些慌張道,像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而此時,端木像是遭到了什么暴擊一般,定在了原地。
“這,他,他是你兒子啊?”端木面色極其尷尬地擠出了一個看似輕松的笑,道。
“是呀,我兒子!”大翠沒有看他,依然擦著桌子,回應道。
“啊,那個,小伙子,長得還挺,挺帥的?!倍四镜馈?p> “那可不,像他爸!”大翠道,聲音似乎有些冰冷,有些生氣了。
端木臉上也再也擠不出笑容了,他左右漫無目的地看了看,接著道:“那個,天也不早了,不耽誤你休息了,我今天的茶多少錢?”
“兩文!”大翠沒有感情道。
“那,那我放桌上了!”端木說著,將茶錢放了下來,接著便步履匆匆出去。
待到腳步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大翠才停下了擦桌子的動作,緩緩地抬起了頭,看向了門外。
他嘆了口氣,喃喃道:“今晚的月色,好美呀!”
這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鐵汁很快便知道了。
“你怎么看?”鐵汁問呂不行。
呂不行右手捻起了一個蘭花指道:“堂主,這男女之間的事,我是不懂的??!”
鐵汁斜瞅了他一眼,道:“看來,我們得幫幫他們啊!”
“怎么幫?”
鐵汁道,“愛情的事情我們幫不了,但是可以從另外的方面入手!對于端木這樣的人來說,所謂愛情,遠遠沒有自己的事業(yè)重要。他明白的很,有了事業(yè),什么都有了?!?p> “那,那怎么辦呢?”
“如果他知道自己能夠從大翠身上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益,你說,他會怎么樣?”
“怎么樣?不清楚。不過,他可是很在意大翠結(jié)過婚,有個兒子?。 眳尾恍械?。
“不不不,你不了解他這種人。這端木現(xiàn)在最需要的,是向上的門路。而,大翠,恰恰就是門路,至于其他的,并不重要!”
“哦哦哦!你是說,大翠的身世,這個端木很需要!可是,這個端木能相信嗎?”
“人在困頓的時候,不論任何離奇的事情,只要對自己有益,都會相信的!”
呂不行若有所想地點點頭,接著道:“我知道怎么辦了!”
再說回到大翠和端木二人。
自從那日月圓之夜分別之后,大翠就再也沒有見過端木了,他好像突然變得不愛喝茶了。
一開始大翠還每日癡呆呆地看向門口,期盼著能看到那個人,到后來她便有些生氣了,再后來便有些死心了。
而與此同時,呂老板出于好心,便間或地給大翠介紹一些對象來。
這些人有做生意的,有打工的,有朝廷小文員的;有結(jié)過婚的,有沒結(jié)過婚的;有帶孩子的,有不帶孩子的。
可是,自始至終,都沒有一個合適的。要么是人家看不上大翠,尤其是看不上大翠病懨懨的兒子,要么是大翠看不上人家,覺得人家太土了,沒有辦法理解什么是真正的愛情。
雖然大翠的相親并不順利,可是相親的事情卻漸漸傳開了,尤其是傳到了那個必須要知道這件事的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