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走后,風(fēng)白玉挪著屁股坐到了南柯身側(cè),她閃著大眼睛看著白衣神君,這灼熱的目光下,男人尷尬的摸了摸頭。
“你真的認識太宗祖母?”
“嗯……”
“關(guān)心很好?”
“還行……”
“哦?!奔t衣女子露出狐疑的表情,眼睛微微瞇起,“還有什么瞞著我的?”
“還有件事……”南柯溫柔的笑著,好似在看乖巧的后輩,眼里純凈的不帶一絲雜念,“林霜雪最近一次轉(zhuǎn)生是你的母親。”
“??!”
這個答案始料未及,她驚得長大了嘴,母親這個詞存在于風(fēng)白玉遙遠的記憶里,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就離開了她,不是因為難產(chǎn),可具體是什么事情讓母親殞命,城里的人都閉口不談,這件事仿佛是洪流城中最大的秘密。當她問起父親這件事,父親沒有回答她,只是在那天夜深人靜的時候,年幼的風(fēng)白玉看到父親偷偷落淚的樣子,之后她也就不再提起。
“我從未見過我的母親……”
南柯說:“我也未曾見過她,但你和霜雪有幾分神似,所以應(yīng)該也像你的母親?!?p> 想起母親風(fēng)白玉的心里充滿了難過,她一把拽住南柯的袖子:“你說父親和母親在不在這千連城里?”
“你不必去找尋他們,人生死有命,輪回往生是羅格的宿命?!?p> “可……我很想念他們?!?p> “那就懷揣著他們對你的期翼走下去,振興羅格族。”南柯握住風(fēng)白玉的手,“你用雙手創(chuàng)造出幸福美好的未來,他們轉(zhuǎn)生后就能在那個美好的未來降生不是嗎?”
南柯的話語好似一記驚雷直擊風(fēng)白玉的心臟,她咬住嘴唇強忍著內(nèi)心的波瀾,不住地點頭。
“放開小姑娘,你這個老不死的?!崩习迥锏亩酥迈r出爐的炒面走了過來,她用那塊肥肥的屁股把南柯擠到一邊,隨手將兩碗熱騰騰的香辣炒面放在桌上,“趁熱吃,涼了味道就打折了?!?p> 這面相較上一碗更貼合日暮高原上的口味,寬面做底,采用新鮮的番茄炒制,再配上老板娘秘制的辣醬,辣中帶酸,口感豐富。面好吃但南柯肚子已吃飽,實在塞不下更多的食物了,他胡亂扒了兩口。
“風(fēng)白玉就交給你啦,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闭f罷南柯起身要走。
“你去哪?”風(fēng)白玉想要跟上,卻被老板娘一手摁在了椅子上。
“我去去就回,你好生在這里呆著,若是真發(fā)生了什么事,就摸一摸手串呼喚我,我能感受到的?!蹦峡屡e起右手腕,上面那串笨重丑陋的千眼菩提串晃的叮當響。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萬一你又被他們抓去怎么辦?!憋L(fēng)白玉想要掙脫老板娘摁在肩頭的事手,可那只肥手好似有千斤重,她越是掙扎越是感到肩頭的重量,可嘴上卻說著要保護南柯的話語。
白衣神君不再去看她,和老板娘相視一笑,點頭示意,隨后轉(zhuǎn)身離開了小面館。
他走在街上,經(jīng)過這番折騰已經(jīng)過了兩個多時辰,太陽已從當空移到西天,陽光以三十度的斜角灑在鵝黃色的黃泉海上,整個海面蕩漾在一片橙色的光暈之中,暖融融的。
南柯從懷中掏出那張邀約的信紙,小心翼翼地翻開,里面除了畫了一朵蓮花沒有其他的任何痕跡,看著這朵蓮花他就感到眉心一陣疼痛,他將信紙揣回懷中,向著巷道深處走去。
他敲開了順河街五號的院門,那是處鬧中取靜的獨立院落,雖毗鄰大街,但卻藏在一條狹窄的小巷中,平日里應(yīng)該鮮有人涉足,青石板的縫隙中鉆出棵棵小草。
開門的是一個身材姣好,面容清瘦的少女,看見門外的白衣青年,她只是悠悠地說了句:“請進?!本椭匦峦巳氲缴钫笤褐?,仿佛外面的氣息多沾染一點,她就會窒息。
南柯跟著少女走入這間古樸典雅的宅子,回廊曲折婉轉(zhuǎn),每處之間又點綴著各異小景,或是株梅樹配上些許山石,亦或是幾叢桂樹剛抽新葉,正當時的景致是處水潭邊的杏花樹滿開了粉白色的花朵,微風(fēng)一吹,落入池中蕩蕩悠悠,好不悠閑美麗,定睛一看,那池水還冒著微微的熱氣,配上岸邊幾塊枕石,這是處溫泉。
帶路的少女穿著寬大的衣衫,曼妙的身姿隨著步伐若隱若現(xiàn),南柯跟在她的身后,感到這女子身上散發(fā)出難以抵擋的誘惑,是種媚骨天成而不自知的姿態(tài)。二人穿過月亮門,眼前豁然開朗,半畝方塘被嫩綠的荷葉鋪滿,臨著水塘建有一榭,只有一處荷葉間的小路可通其上,寬袍少女扭動著腰肢穿行其間,好似荷花仙子,裊裊婷婷,又似陣青煙風(fēng)一吹就能散開。
南柯放慢了腳步,有意與她拉開距離,這份美感,貼的近了就無法感受。
那少女在碧波之間回過頭來,臉色蒼白如紙,微微凸起的顴骨上是一雙纖長的眼睛,那是汪蕩漾的秋水,她張開薄薄的嘴唇,清風(fēng)般的話語飄出:“請快一點,主人在等你?!?p> 白衣神君應(yīng)了聲就快步跟上,距離少女還有一步遠的距離她就轉(zhuǎn)過身去,寬大的君裾幾乎要碰到南柯的身上,帶著陣甜香就飄遠了。
水榭建有內(nèi)外兩層,外層是親水長廊,內(nèi)層四面有門關(guān)上后就是間獨立的屋舍,四季之中在此方看天、看水都是極好。少女輕輕推開扇門,她將鞋子脫下,一雙白如嫩玉的裸足觸在深紅色的木地板上,她彎下腰身將鞋子放在長廊上,領(lǐng)口開的很大,彎腰時她并未遮掩,跟在身后的南柯一眼就看了個通透。
“進來?!?p> 南柯學(xué)著少女的樣子脫鞋步入屋內(nèi)。
隨著身后的門輕輕合上,此方天地瞬間安靜了下來。
傍晚昏黃的陽光透過窗棱射入屋內(nèi),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倒影,屋子的另一頭端坐著個黑袍男子,他的頭發(fā)順意披散在腦后,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整個人都成了融融的暖色。
“步宴歌?!?p> 在他面前不多不少一丈遠處已經(jīng)放置好了蒲團,南柯盤腿而坐。
“怎么不陪滄夢?”南柯問道。
“老大不高興了,看我煩就讓我滾蛋了。我想你有可能會來找我,就讓小魚在門口等你,果真將你等來了。”
提到小魚,那美貌少女已經(jīng)走到步宴歌的身旁,她看著這詭異男人的眼神中充滿著強烈的愛意和近乎病態(tài)的情欲,她似乎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緊緊攬上男人的頸脖。
步宴歌摸了摸少女的臉:“這個宅子里不需要太多人,一般就我和我的女仕二人,可我的女仕總是不聽話,之前的那些我都是流著淚親手殺死了她們,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難過嗎……可小魚不一樣,你看她多乖,多可愛,如果可以我甚至想留著她到地老天荒?!?p> 這些話語,像是說給南柯聽的,又像是說給小魚聽的,南柯聽到耳朵里感到渾身不是滋味,小魚聽著卻更興奮了,摟著步宴歌的手抱得更緊了。
南柯同情地看了眼少女,很快他將目光從少女身上移開,從懷中掏出那張信紙,說:“這是什么意思?”
“你不喜歡?這朵花就是你呀,我的神君大人?!辈窖绺杳碱^微蹙,嘴角卻咧著笑,那表情詭異而又扭曲,他伸出手一團冰晶的氣息在手掌上凝聚,一朵冰晶的蓮花在手中綻放開,“不喜歡紙上的花,我可以送你一朵冰晶的花朵?!?p> 那朵冰晶的蓮花脫離步宴歌的手緩緩向著南柯飄去,昏黃的陽光照在上面被鍍上了層金色,周圍縈繞的冰晶碎屑如同星河般閃爍不斷。
也許是出于禮貌,或是對步宴歌的不屑,南柯伸手接下了那朵冰晶的蓮花。
“謝謝,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它插在無想峰的蓮池中?!?p> 隨著這句話這朵冰晶凝聚的蓮花在初春傍晚的陽光中慢慢融化,南柯兩指輕輕一捻就化為了冰晶的齏粉,散落在空氣中,好似天河散落,彎彎曲曲彌散在不大的水榭中。
“冰花易折,還望你好自為之?!?p> 這句話南柯是對步宴歌說的,無論他動用何種手段,目的都是為了冥府罷了。
“親愛的南柯神君,你為什么這么討厭我們,非要將我們推入深淵中,你就不能像對待羅格和天人那樣可憐可憐我們?!辈窖绺鑿哪请p昏黃色的眼眸中硬生生擠出兩滴淚來,嘴角卻還是掛著笑容。
“不是我想,是時輪的運轉(zhuǎn)?!?p> 步宴歌推開摟抱在身上的小魚,四肢并用爬向南柯,他爬的很慢,樣子充滿了詭異,那只蒼白的臂膀從寬大的黑色道袍中伸的老長,忽然一個猛子狠狠掐住了南柯的頸脖,借著這股勁步宴歌的上身直了起來,南柯并沒有動,他那雙蓮花眼依然平靜如水,靜靜等待著眼前這個下一步的舉動。
步宴歌狠狠掐著南柯的脖子,嘴里喃喃道:“什么時輪,明明就是你想,就是你想!”
“你掐死我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黃泉海正在下沉,你們會沉入地底,用法陣支撐只是茍延饞喘罷了?!?p> 步宴歌臉上的怪笑消失了,他真正露出難過的神情,昏黃的眼膜中仿佛失去了光彩:“古神隕落,只留下不足百人的族人,我們終究是世界的棄子?!?p> “你們不是棄子,而是世界的一環(huán),生生輪回,需要你們的幫助?!?p> “可地下的世界暗無天日,憑什么要呆在那里,我們不配擁有陽光嗎?”步宴歌死死盯著南柯,“這就是作為神靈的你難道都沒有一絲的同情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