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姨明明說的是,活兒繼續(xù)給他們。
她卻撒了謊。
高秀寧眼角濕潤,她坐在炕上說著:“……你姥姥和她媽是親姐妹啊,她媽是我親老姨啊……”
想不通怎么會這樣對待她。
看在這樣的情分上,都不能絕她的后路啊。
“我不該掀桌子的,媽,我錯了。”高陽從炕上起來,站到地上道歉。
高秀寧哪有心思聽什么對不對錯不錯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條出路,雖然這條路看起來不夠體面。
但至少叫家里過上了好生活。
她對自己,這輩子已經(jīng)不抱任何的希望了,但高陽不一樣啊,她才剛剛二十歲。
書,沒的念。
工作,因為戶口因為學(xué)歷,她總不能跟著她舅舅在地里刨錢吧?
女孩子,但凡有點辦法,也不能去種田啊。
“我去找高崎……”
高秀寧真的是要和高崎大吵一架了。
親姑姑沒害過你的,你就是老婆吹什么枕邊風也不能害你小妹兒啊。
為什么害你妹妹?
高陽拉住她媽的手:“我舅打都打了,你覺得還能怎么樣?舅媽也親自登門道歉了……”
“他害我女兒丟了工作?!备咝銓幒啊?p> 高陽擦掉眼淚,皮笑肉不笑地擠著笑容:“都這樣了,說什么都沒用了?!?p> “我去找你表姨?!?p> 她去求!
“媽,你知道表姨夫為什么看不起我們這種窮親戚嗎?”
“看不起也得去求啊,我不能叫你耽誤在農(nóng)村……”高秀寧眼淚刷刷往下掉,攥著高陽的手:“是媽坑了你,是媽什么都不會想是媽拖后腿?!?p> 她愛高陽啊。
比任何人都愛。
比任何人都希望高陽能出息。
高陽垂下了頭。
哭不出來了。
其實辦法是有的。
以后怎么樣她也不清楚,但目前想做的就是,將她媽和舅舅一家拆開。
如果只是她舅,那問題不大,可現(xiàn)在扯到的人太多。
“我表姨夫給了我們賺錢的門路,然后高崎上門去說這活兒換人,他一想干脆都別干了吧,他還不如給外人了呢,給我們撈到什么好處了?”
“你給你表姨買了金項鏈啊。”高秀寧嚷嚷出來了。
金項鏈啊!
她女兒花了那么多的錢!
高陽去炕上把東西拿了出來:“這個嗎?還回來了。”
高秀寧不說話了,只是哭。
這錢都不要了,那還有什么辦法說得動周月?
自己這個表妹其實也是上眼皮的,不好打交道。
但凡有一點的辦法,高秀寧不愿意去求人。
她覺得人只要吃飽喝足,干嗎去看別人的臉色呢。
高陽看了自己媽一眼又一眼。
娘倆保持著沉默的狀態(tài)。
高秀寧噗通一聲倒在炕上,唯一的手臂橫在臉上。
她在哭。
她不想讓女兒看見她的樣子。
“媽,我們搬吧。”
高秀寧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過了很久,才開口說:“搬吧?!?p> 弟弟重要,侄子重要,但他們捏在一起也不如她女兒重要。
高陽想走,那就走吧。
上屋李鳳蘭唉聲嘆氣的。
“總算是把人留住了?!?p> 高峰蓋著被子也不吭聲,打也打過了總不能打死人吧,那就這樣了吧。
陳薇再不好,她只是替她自己家里著想了,也沒禍害她的小家。
罵,李鳳蘭也罵完了。
天都沒亮,高陽就來回折騰了幾趟。
家里有驢車,但她用驢車就得叫起來她舅,那就等于給舅舅機會阻止她們搬走。
一切準備妥當,六點鐘吃早飯,高陽去上屋打招呼了。
然后她叫了大春幫自己套個車準備拉被子什么的。
高秀寧低著頭。
她面子矮,覺得昨天答應(yīng)好好的不搬,結(jié)果今天又變卦了,怕李鳳蘭不高興不樂意。
去上屋然后在炕席下面壓了兩百塊錢。
“那我就走了。”
高峰動都沒動。
他不會勸人啊。
他嘴笨。
還有,他覺得既然都這樣了,那搬就搬吧,硬留是留不住的。
高秀寧這第一次踏進不屬于自己熟悉的領(lǐng)域,屋子肯定就那樣兒,沒什么可挑剔的。
這邊屁股都沒坐穩(wěn),李鳳蘭就追到了北選。
在屋子里好一通哭,好一通埋怨。
“……我自認對得起你,這些年我也沒有嫌棄你,我一口菜吃我就保證你和外甥女不挨餓了,現(xiàn)在就因為這點事你們和我生分……”
“鳳蘭啊……”
李鳳蘭將錢甩到了地上,來了一個天女散花。
“我不是差你這點錢的人,銀行里存的錢我馬上提出來然后給你。”
別弄得她這個舅媽好像黑心鬼似的。
不是她的錢,她不要!
高秀寧也哭。
這不等于鬧掰了嗎?
大春兒哈腰將地上的錢撿了起來。
他覺得他媽和他姑至于嗎?
錢還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