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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我可以？”
少女眉眼冷淡，眼底深處藏著一絲憂傷。
季星河用雙臂撐起后背，仔細想了想，然后就笑了。
“原本我也一直在想，為什么我總能跟你說那么多。關于我媽媽，關于我經歷的噩夢，還有那一個個或大或小的傷疤……”
風從窗外吹進來，柔軟的晨光下，淺色窗簾一下下隨風蕩著，貓咪跳上窗沿，去找太陽曬。
“我以前絕不會輕易跟人提起這些的，但卻全都說給你聽了?！奔拘呛友劢掭p顫，“我覺得你跟我是一樣的人，千諾?！?p> “我并不是想跟你講惺惺相惜那一套，也不想冒犯地把你和我一起歸類成這個世界的受害者，發(fā)生過的事情不會改變，我也早就沒那么痛了。但是，我看到你的時候，卻總是莫名其妙而又很肯定地在想——我是能和你感同身受的?！?p> 視線相接的時候，千諾看到季星河還是笑著的。
“人和人之間大概就是很奇妙的，那天在集市上，大概了解了你的經歷后，我好像就能理解為什么我一直覺得你和我是一樣的人了，只有曾被莫大的痛苦和絕望淹沒過的人，才會像你我一樣，眼神里總是藏著憂郁?！?p> 都離群索居，都冷漠疏離，都踽踽獨行。某一天幸運地遇到了同類，甚至會忘記給對方一個默契的眼神，只自顧自拉開距離。
千諾驀然也笑了，因為季星河說的這番話，她全都認同。
“昨晚看到你帶著楚銀帆到夜店里來找我，帶他幫我跟那幫人周旋，還有在甬道里你說不出口的擔心。有一瞬間我忽然就想明白為什么我會這么相信你了，千諾，你同樣能和我感同身受是不是？”
“你同樣也覺得，你和我是極其相似的同類，所以才會在察覺我可能會有不測的時候義無反顧去找我，我說得對嗎？”
窗臺上的小母貓露出肚皮曬太陽，睡眼迷離中，還在一下一下扒拉著蕩起的窗簾。
“是”。
千諾誠實地回答。她不否認，她的人生沒有那么多值得別扭的年少心事。
千諾抬抬下巴示意季星河繼續(xù)趴著。季星河聽到千諾十分坦誠的回應，滿意地回身。
冰袋這次落在背上，倒是沒之前小心謹慎了，冰得季星河縮起了肩胛骨。
千諾：“那說說吧，你一直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究竟是為了什么？”
季星河放下肩胛骨，語氣平淡，“我之前跟你說過吧，我媽死的時候，那個兇手并沒有抓到。”
千諾手上的冰袋一瞬間竟然脫了手，咕嚕嚕滾到地板上，晃了兩下停住。
“季星河，你……”
“是，我要找到那個人，我要徹底摧毀他?！?p> 所以一次次舉報那些地方，一次次以身犯險人贓并獲，打架受傷也在所不惜，就只是為了逼那個人就范……
千諾：“你確定那個人在這個城市？”
季星河：“之前調查那件案子的刑偵副隊說，那個人曾經很多次在這個城市現身，而且是這邊的高層頭目?！?p> “季星河，你要對付的可是個殺人逃犯。”這樣貿然單打獨斗，就不怕置自己于不可預想的危險嗎？
“是，我不怕?！?p> “你還只是個學生，這種事情你就交給警察去做不行嗎？你以為這種事情很容易嗎？靠你一個人就可以嗎？”
“這件案子過去太久，連我爸都快放棄了，但是我放棄不了，我一定要找到他！”他清楚千諾和楚銀帆都擔心他寡不敵眾，“我一直跟警方密切聯(lián)系著，有任何狀況我都會跟他們溝通配合，所以我不是單打獨斗。”
“你……警察怎么可能縱著你一個學生胡來？”千諾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竟然有慍怒感，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怎么說。
季星河：“這件事，說來話長。”
他解釋，“不過千諾，我跟你講這些的目的，其實是希望你不要插手太多，下次再遇到像昨天那樣的情況也請你務必明哲保身，不要因為你對我同類相助的本能而像昨晚一樣不顧一切來找我，千諾，我絕不希望你被他們注意到?！?p> 那絲不可名狀的慍怒在聽完一番話之后又消失不見，剩下的是擔憂。
千諾撿起地上的冰袋，反手就摁在了季星河肩膀上，這次一點都沒手下留情。
季星河這次沒有心理準備，被摁了直接一聲驚叫，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
一直趴在角落里的千歡被她爹這聲驚叫嚇到了，一時間不明情況，只管慌里慌張往貓窩里跑。
季星河見狀笑出了聲，忙走過去把閨女摟在懷里順毛安撫。
千諾思忖片刻，想起自己還有另一個疑問。
“你那么拼命掙錢又是為了什么？”
季星河在任何時候都在用很多方式拼命斂財，不管是晚上出入各種地方做兼職也好，還是為了獎學金來他們學校拉千諾一起控分也好，都明顯看得出來他很需要錢。
既然去頻繁舉報的動機不是為了錢，那掙那么多錢的原因又是什么？
季星河垂眼擼貓，去沙發(fā)邊穿上衣。
“你也知道，我爸現在是個就快喪失工作能力的窮鬼，我媽走了之后，我家基本沒什么收入了。我要上學，要付房租，得管著我爸不能讓他餓死。我爸那個鬼樣子我也改變不了他，我還得上學，不可能把他拴在褲腰帶上，誰知道哪天他會不會又因為糟踐身體而出什么事，以后他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不能沒有一點準備。再說往好了想，如果我在高考之前沒被我爸拖垮，還能有幸上大學的話，也有很多地方需要用錢，有未來可以抓住的話誰不想拼盡全力試試呢？”
千諾把藥一點點收拾好放回藥箱里，找到放藥箱的柜子放回原位。
“不對，還有其他原因。”她靠在柜門邊雙手抱臂，眼神又回歸冷淡。
季星河頂了頂腮幫子，這姑娘太聰明還挺難纏的……
“好，告訴你?！奔拘呛诱f，“你當然也知道，我找那個人是有很大風險的，我保證我真的有幫手，我肯定會最大程度保證自己的安全，但是世事無常，它不免會有個萬一嘛?！?p> 季星河看千諾的眼神不自覺有些閃躲，“萬一……萬一我真出點什么事，我爸后半輩子就…就沒人管了。”
“所以你是想在你臨死前給他掙夠后半輩子的養(yǎng)老錢？”
“哎呦，呸，什么死不死的，那不是概率極低的假設嘛?！?p> “季星河，我不覺得這件事概率很低?！?p> 千諾眼睛里的憂傷變得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