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回去的車上，千諾一直悶悶不樂。
季星河猜不出她是怎么了，于是伸手抓住她手腕。千諾反抓住他，緊緊抓著。
看來起碼不是哪里惹她生氣了，季星河放下一半心。他默許千諾把頭放自己肩膀上，順手摸了摸她頭發(fā)。
“發(fā)夾丟了就丟了吧，回頭再給你買一個，反正那么鮮艷的顏色也確實不適合你，下次買一個你喜歡的，好不好？”
千諾聽著他的聲音傳遞在自己耳邊，察覺到他在照顧她的情緒，即便他自己的情緒也并不好。
鄧云安的話就越發(fā)讓千諾覺得心里酸澀。
鄧云安說：“星河這孩子，在過去幾年里所經歷的一切，是會讓他痛上一輩子的程度。”
自然是會痛上一輩子的程度。任什么人經歷了那樣的事情，還能像現(xiàn)在的季星河一樣，甚至還能嘗試著努力去接受這個世界的善，嘗試著把他人的喜怒哀樂當做重要的事？
當時千諾流著眼淚聽完了季星河過去所有的事情，她呼吸都已經錯亂了。就只是聽另一個人講述而已，都能感受到季星河當時的心痛。而季星河身在其中，又該是怎樣的地獄……
鄧云安給千諾遞紙巾，千諾顫著手指接過。
鄧云安：“好在星河這孩子，從小就比常人心性堅韌，只要是認準的事情，他都能做到。他那兩年苦學勤練，克服的所有困難也都是常人難以想象的?，F(xiàn)在能看到他這么健康正常地生活，這樣會說會笑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你不知道我有多震撼，又有多高興。”
他在一個坍塌破碎的末日里撿回了一條奄奄一息的命，殘肢斷臂無以為繼。為了活，他就自己去油鍋里把自己炸了一遍，親手剝落無數(shù)鮮血淋漓的皮肉，才終于得以新生。上千個日日夜夜里，他每一秒鐘都在和自裁的念頭拼殺……
他季星河的命，自己說了算！
千諾轉過身伏在了季星河肩上。她抓著他的肩膀用力，想要傳遞給他更多力量。
季星河被千諾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還以為是發(fā)生了什么事，顧不上車廂里其他人投來的目光，只立刻著急問她的情況。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千諾，你說話千諾。”
鄧云安離開前，把季星河說過的話轉述給了千諾。
鄧云安：“小諾啊，星河跟我說，他是因為遇見了你之后，才開始有打算放下所有仇恨，努力嘗試好好生活的想法的。我能想象到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做出這樣的選擇的。小諾，星河這孩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可一定要多幫幫他?！?p> 千諾埋在季星河肩膀上落了淚，所有情緒都化作更真摯的力量傳遞向季星河。
“鄧叔叔放心，我一定會幫助他徹底走出去的。”
-----------------
新學期開學后，十二中的光榮榜上再次掛上了兩個并列年級第一的照片。
與此同時，兩位年級第一亦雙雙摘得了省內理科競賽數(shù)學組和物理組小組賽第一名的好成績。
開學第一周升旗儀式上，校領導在主席臺上就這些喜事慷慨激昂地念了十幾張發(fā)言稿，整個操場上都回蕩著音響里的興奮語調。兩位主角也被迫輪番登上主席臺接受所有人的祝賀。
季星河站在幾個校領導身后和千諾說小話。整個主席臺和操場環(huán)繞的全是響亮的話筒音，他們說的什么，都沒有第三個人能聽見。
季星河：“拿到競賽獎金之后想怎么用??？”
千諾在大冷天里裹嚴了自己的圍巾，只盼儀式快點結束。
“去二食堂買顆烤地瓜。”
季星河忍俊不禁，但站在矚目的臺上又不能笑得太明顯，“千小諾，你真的很沒追求。”
千諾無所謂地癟癟嘴，“沒辦法，畢竟我現(xiàn)在什么都有了。”
這個新年開始以后，千諾確實什么都有了。
季星河看了看此刻接替校長發(fā)言的年級主任手里的發(fā)言稿，預計他們還得再站個十幾二十分鐘，于是接著閑聊。
“我就不一樣了，我拿到獎金以后，得先給我的好朋友買個禮物。畢竟我這個朋友前兩天在火車上哭得像個小花貓一樣，一個勁兒跟我訴衷腸，一路上都說以后會對我特別特別好。”他故意小聲地拖著尾音講話，“特~別~”兩個字說得抑揚頓挫的。
千諾聽出他話里明顯的調侃意味，也沒覺得窘，仍然保持微笑面對臺下所有人。
千諾：“那你這個朋友可以挑禮物嗎？”
季星河：“當然~可以，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給得起?！?p> 千諾沒忍住笑，控制著嘴唇幅度獅子大開口：“那我想弄個孩子養(yǎng)養(yǎng)。”
季星河一口氣沒喘上來，站在主席臺上劇烈咳嗽了好一會兒。惹得站在前面正在興奮發(fā)言的年級主任都忍不住停下，回頭看了一眼季星河。
季星河露出抱歉的表情示意年級主任繼續(xù)，主任甩了甩話筒里的口水，抖抖演講稿接著念。
季星河深呼吸一口氣，吞了好幾下口水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仍然只有兩個人能聽見，但這次不免有些咬牙切齒。
“千小諾，你故意的吧？你敢再說一遍試試？！”
千諾：“我，想搞個孩子來養(yǎng)養(yǎng)?！?p> 季星河莫名覺得自己耳根發(fā)了燙，要不是幾個校領導擋在自己前面，他這副像是被煮熟了的樣子得被全校師生觀瞻個遍。他使勁搖了搖頭，把自己腦子里那些個污穢東西搖沒了。
“求你了千小諾，別搞！別鬧！尤其是現(xiàn)在這個場合?！?p> 聽他站在全校師生面前跟她求饒，千諾心情莫名無限好，最終還是放過了他。
“我們周末去趟寵物店吧，我想去抱一只狗狗回來。每天看著你養(yǎng)閨女，我也想養(yǎng)個屬于自己的寵物孩子?！?p> 原來說的是這個！
季星河抖動肩膀，感受著衣服把背上的一層虛汗蹭了蹭。敢站在主席臺上討論“孩子”的問題，全世界也就千小諾干得出來了。
季星河：“陪你去是沒問題啊。但是你下次說話能不能不要大喘氣兒？我身體不好，可不抗造?！?p> 千諾不理會他的話，自顧自說，“這樣吧，既然你貓閨女都隨我姓了，那我就姑且讓你做我狗孩子的干爹吧?！?p> 季星河極其驚訝于千諾現(xiàn)在竟然會在當下這種場合跟他討論這個問題，明明之前說起千喜千歡性格像她的時候，還極度羞恥地不讓他講?，F(xiàn)在，大庭廣眾，這么大個主席臺，全校師生面前，大膽任命起孩子爹了……
季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