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一張八仙桌上，桌上有好多菜，最后司空端上了一鍋湯，哥哥還給我端上一道水煮魚，紅紅的辣椒鋪滿再澆上熱熱的油，發(fā)出嗞嗞的聲響，散發(fā)著撲鼻的香味。他說自從家里的廚子跟著我走了，就請了個南方的廚子，菜做得很好，就是都很辣。他撥開上面的辣椒和花椒，夾給我一塊薄薄的乳白的魚片，又在魚肉底下挑起黃豆芽和白菜放在我碗中，一臉期待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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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魚刺，你一定愛吃。”他說，又招呼司空也嘗嘗。
我將信將疑的把魚片放入口中，也太好吃了吧！我一邊嚼著一邊點(diǎn)著頭，豎起拇指，夸贊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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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也想向我介紹它的菜肴，但哥哥開心的又把一道菜推到了我面前，并極力推薦，“這道你也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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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么？我夾起一塊，遲疑著不敢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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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為了片出一盤魚片犧牲了一筐魚，留下的魚鰾?！彼究战釉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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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忙辯解，“這是香辣爆炒魚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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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看著他們打鬧，似乎我們一直都是這樣，過著平凡的生活，我將魚鰾放入口中，果然好吃，香脆可口，帶著酸酸的辣味，磨牙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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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愛吃，阿娘也最愛。。。。。”哥哥把后面的話吞了下去，不動聲色的繼續(xù)扒著干飯。
司空給我盛湯，“喝點(diǎn)湯吧?！蔽曳诺阶爝叄肜锏臏爸鵁釟?，那股香氣——是腌篤鮮。剛到嘴邊的碗口，我卻下不去口。我們?nèi)硕汲聊徽Z，發(fā)生的事怎么會消失，一起生活的人，留下的痕跡，不是換了陳設(shè)就能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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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下了碗里的湯，扒干凈了碗里的飯，夾了很多的菜。好久不用飯了，八重天好久沒有炊煙了，最愛用灶臺的人，再也不會回來了。飯后，哥哥默默地收著桌上的碗筷，說什么都要用手洗，他用竹筐裝著，一個人去了河邊，我坐在原地，看著他的肩膀上下浮動，我聽見他的小聲抽泣，他一定比我，更舍不得阿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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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走走吧?！彼究障蛭掖钤?，他的樣子像極了凡人，沒有仙袍，沒有桂冠，只有剛抓過魚，燒過湯的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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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并肩走去了槐樹下，在槐樹的一旁居然長出了更一棵小樹，是什么時候，我竟然從未注意到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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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遞給我一塊被疊好的帕子。這是阿令留下的，記憶翻涌，將我再次吞噬。假如悲傷也有先后順序，有誰可以告訴我，是該先悲痛阿娘離開，亦要留下仙骨給我的親情，還是陪伴我多年的摯友，在我的面前永遠(yuǎn)消失的友情，亦或者是我還沒花開，就被辜負(fù)的不知可否稱之為情意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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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帕子，上面寫著字，第一行寫著，“對不起，小只”手帕中包著的兩片一大一下的柳葉，是我當(dāng)年送給他的眉毛，如今竟然是他唯一的遺物。
“小只，對不起。我可能不能陪你升仙了。這許多年來，我都覺得很孤獨(dú)。我生在蟻?zhàn)?，我曾只想過的無憂無慮，后來卻一直想做個勇敢的戰(zhàn)士，雖然我是只會逃避的懦夫。
我的故鄉(xiāng)總打戰(zhàn)，他們一直在內(nèi)戰(zhàn)，就為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的王位。我原來看不起父君，因?yàn)樗倫鄞蛘?，殺自己的族人，弒自己的胞弟，讓母后擔(dān)心。直到我知道他用自己的身軀護(hù)住母后，直到我知道在我們蟻?zhàn)?，一?zhàn)敗就什么都沒有了，直到我知道他的赫赫軍功，他至死都是位戰(zhàn)士。而我呢，我看著自己母后就死在眼前，就只是兩個蟻?zhàn)宓氖绦l(wèi)，就堆砌出一堵我跨越不了的墻。墻那邊是倒下的母后和夫君，這頭是懦弱無能被俘虜求死都不敢的我。
蟻王說只要我沒有子嗣，沒有卷土重來的資格，沒有與他對抗的身份，他就放我走。我為了忘記自己的無能，哪怕不做完人，哪怕永遠(yuǎn)被人恥笑，也要逃離那里。
你來到八重天，我真的很開心。你從來都沒有看不起我，你對我是敬重的，你向我請教，你一遍一遍的重復(fù)你不擅長的法術(shù)，讓我偶爾會忘了自己殘敗的過去。你和司量都將我視為家人，我是真的很想，我們?nèi)齻€就一直和微塵君生活在八重天。
我要向你道歉，我給你喝了使你昏沉的藥。你知道嗎，司量的母后，仙去的樣子像極了我的母后，可我也救不了他的母后，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躺在冰棺之中。
如今，我得知，蟻王要用我的母后的遺體作為迎娶新娘的聘禮，我不能再等了。母后已經(jīng)走了很久了，卻還有人要利用她，讓她不得安寧。我將要去做一件大事，一件會被說是蠢事，大逆不道之事，一件我想了好久都不敢做的事。我知道我想得不夠周全，做這件事，甚至?xí)?，拖累你和微塵君。所以我才傳了假報(bào)，騙走了微塵君，又對你下藥。
小只，謝謝給我做的柳葉眉。小只，做你想做的事情，讓看不起我們的人知道我們不是好欺負(fù)的。小只，我先走一步。小只，阿令走了。”
看完阿令的信，我久久不能平靜，為何我不能察覺他的異樣，為何我不在發(fā)現(xiàn)藥有問題之時，多問幾聲，為何我自作聰明瞞下了微塵君，無形中促成了阿令做那件事。如果我做過什么，多關(guān)心他一些，這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呢，沒有人能告訴我答案，也不需要再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