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幾月,拾一的手繩已編得很好,像她說的,終于到了能送出手的時候。
與她相熟的,她便每人送一個,還給自己留了好些,袖子一挽,就露出五六條朱紅的手繩,串在其上的珠子,刻著拾一。
“你給離岸了嗎?”阿漾笑得近乎瞇縫著眼地問著。
她掰著指頭,慢吞吞地細數(shù)送了誰,良久,目光堅定地道:“送了!但是他都不戴,揣到口袋里去了?!?p> 她還在自己的衣服上比劃一下,指了個大概的位置出來。
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眉頭緊皺,紅潤的嘴唇動著,喃喃自語,很是糾結(jié)。
“怎么了?”我隨口問道。
“公主,我好像給錯了,我把我的給他了?!笔耙豢迒手槪雌饋砜蓱z兮兮的,倒有些招人看了想笑。
“這有什么,好事啊,干的不錯?!?p> 阿漾一掌落在拾一肩頭,表露出極度地支持,而臉上卻一直掛著八卦的笑容。
“不好!那是我的!我要跟他換回來,上面可是有我名字的,署名了的。”
話音一落她起身就走,喊也喊不住,只能隨她去了。
“砰”的一聲巨響,喬汐拍碎一個核桃,其余人和桌子,皆是一抖。
我側(cè)頭看去,只見她惡狠狠地嚼著核桃仁,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嘖嘖嘖,這死丫頭怎么不開竅啊。”
軒哥兒應(yīng)和著:“不開竅,不開竅?!?p> “我賭一斤瓜子,她一會兒肯定空著手回來,搞不好急得哭。”阿漾道。
“這不能吧,離岸總不會看著她哭的?!眴滔苫蟮乜粗鴮γ娴娜耍篮颂业臇|西都慢了下來。
“非也非也,她性子軟,昨兒還跟我說,離岸看著好冷漠,她有點怕,還問我怎么把手繩給他。她估計話都抖摟不清楚,就顧著著急了?!?p> “你這就假了啊,她在我們面前,猖狂地很哦,不還跟王妃頂嘴嗎?”
軒哥兒很隨主:“猖狂,猖狂。”
“有個詞叫窩里橫,我應(yīng)該沒用錯吧,總之呢,就是公主給慣的,是吧,公主?”
我尷尬一笑,低垂下頭,腦海中浮現(xiàn)出往日的情景。
拾一性子確實是軟的,曾經(jīng)想過將她教的硬氣一點,卻不起作用。久而久之,也懶得再管,軟就軟吧,我一個嫡公主的身份擺在那里,還可以罩著她,免得被人欺負了去。
至于沒作用,倒也怪我。好不容易看她敢跟人叫板了,偏生我次次挨訓(xùn),撒嬌求原諒,三天兩頭就得來上一回,她作為貼身侍女,一回不落,全趕上了。
有樣學(xué)樣吧,誰讓我說的,她跟著我學(xué)就好了。這下可好,越帶越偏,還糾不回來了。
“慚愧啊,唉~”
那只鸚鵡繼續(xù)著:“慚愧,你還知道慚愧?!?p> 我一記眼刀過去,喬汐捏住了鸚鵡的嘴訕訕而笑,悉心“勸諫”那只鳥。
說來也怪,那只鸚鵡誰也不招,就成天凈和我作對。
一盞茶的功夫,拾一回來了,如阿漾說的,手上空著,神情沮喪。
“公主,他說送都送出去了,沒有再拿回去的道理,他不想和我換。”
每一個詞,無不體現(xiàn)出她的無奈和委屈。
“沒事兒的,你看,你這里還有五條呢?!?p> 她的眼睛明亮起來,不過片刻又暗下去,唉聲嘆氣:“可是我喜歡六?!?p> “你不給錯了嘛,加上他的,不就六條啦?!?p> “哦,有道理?!?p> 我心里暗暗笑著,心想她真是好哄,前一瞬還在愁眉苦臉,現(xiàn)在就在笑。
也好,這樣最好,心里沒有煩惱,一輩子開開心心的。
…………
年初一,登門拜訪的人不少,蘇子卿和裴彧也來。
如小稚自己說的,她一早就出門挑了支上好的狼毫筆,預(yù)備著送出去。本來還讓我挑個時間帶她進宮,倒是趕巧了,蘇子卿先來拜年。
“子卿哥哥,這個給你。”小稚遞出手里精巧的木盒,欣喜地笑著,雙眼若彎月一般,“說好的,我要回禮的?!?p> 蘇子卿打開盒子一覽,神情微妙:“挑的很……很好,小公主,那便多謝了。”
梁上站著的軒哥兒撲騰著翅膀飛下來,繞著兩個孩子飛了一圈,落到蘇子卿肩上,伸著脖子瞅那桿毛筆。
“喲~好丑啊,咦~”
我趕忙轉(zhuǎn)過頭,探著腦袋去看,頓時眉頭緊鎖,面露難色。
小稚不服氣地戳了一下軒哥兒的腦袋,軒哥兒惡狠狠地裝出要啄她的樣子,嚇得她趕緊縮回手來。
我再看看蘇子卿淡然自若的面容,倒也不好說什么,只是扯著蕭淮書站到一邊去。
“怎么了?”
“我也是太放心她了,才讓她自個兒挑。你看看,挑的什么玩意兒,指不定是讓人給坑了?!?p> 聞言,蕭淮書啞然失笑,打趣道:“前月你給我買的硯臺,好生……奇怪,原以為夭夭看不來的?!?p> 他這一頓,實在是給我留面子。
“不好就不好,什么叫奇怪,它四四方方的,長得周正著呢。再說了,我那會兒趕時間,抓錯了,這才拿到那個的?!?p> 正所謂,理不直氣也壯,只要氣勢過人,他蕭淮書就不會對此發(fā)出質(zhì)疑。
雖然但是,原先那方硯臺,是我選完之后,和現(xiàn)在這個放在一起,因兩者長得一模一樣,一時間分不清,憑運氣拿的。
事實證明,運氣屬實不好。
“宣王,王妃,新年安康!”
聲音熟悉,語調(diào)明快。
回頭看去,裴彧提著滿手的賀禮,笑容明朗地一步步走近。
“喲,這小樹苗還活著呢,造化造化,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的表情欠欠的,倒也不招人厭煩。
“我是有進步的,是吧淮書?”
“進步很多,夭夭以后就能如自己所愿,有一園子所愛的花草?!?p> 裴彧頓時露出一副嫌棄的樣子,不住的咋舌:“不愧是宣王,這話說的,是一點不怕閃了舌頭。”
他隨手將賀禮遞給丫頭小廝,撥弄起那顆弱不禁風(fēng)的樹苗。
“改天去你那破山上看看你?”蕭淮書道。
“呸!那叫蒼沅山,別一天到晚瞎說話?!?p> 裴彧一個用力拍在花盆沿上,又眼見樹苗歪倒,趕忙給它扶正,生怕給弄折了。
“來看看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倆不準說我的蒼沅山,這兒不好,那兒窮酸的?!?p> 幾人熱絡(luò)的聊著,時不時打趣一番對方。我看著院里的客人,總覺得少了個人。
奇怪,顧景和鉆哪里去了?
正納悶著,他便從側(cè)門走進,那沉穩(wěn)的模樣,讓我覺得陌生。
“你怎么回事,跟變了個人一樣,這兩天遇著什么不順心的事了?”
“無事,可能是初來北漠不習(xí)慣,沒有睡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