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眼
夜已至深，街道上靜謐非常，除了斷斷續(xù)續(xù)傳出的打更聲，再有就是農(nóng)戶人家的犬吠。
馬蹄聲在寂靜的黑夜中格外的清晰，齊政在前，付七言緊隨其后，這樣陰森的街道上，一前一后的身影倒是顯得更為詭異。
“哥哥，我們這是去哪里？”一個模樣可愛的女孩子從齊政的胸前露出一雙忽閃的大眼睛，面對這樣陌生的人，她卻無絲毫怯意。
“大哥哥要帶你去吃雞腿?！备镀哐圆幌滩坏幕亓艘痪?。
小孩子一聽說吃，原本席卷而來的困意消逝的無影無蹤，“真的嗎？”
她稚嫩而嘹亮的聲音，倒引起更多的犬吠聲，齊政見狀，伸出修長的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噤聲。
“你乖些，哥哥就帶你吃大雞腿。”
女孩乖乖的閉上嘴，只是用力點點頭，還做了個將嘴封起來的動作。
齊政和付七言對視一眼，被她怪異的模樣逗樂了。
“雞腿就這么好吃嗎？”
小女孩嘟著嘴，再次用力點頭，表示自己要保持安靜。
兩人拐入深邃的巷子里，比之前更為漆黑，他們只能放慢行駛速度。
“你要把她送哪里去？”付七言見他七拐八拐，還是不見目的，放低聲音問道：“為什么不把她帶進府里？”
齊政警惕的眼睛四下轉(zhuǎn)動，只有時不時的風(fēng)吹落幾片樹葉，再不見其他，才小聲回道：“她是北疆人，留在府里早晚會被被曹文豐發(fā)現(xiàn)，到時候你我都要受到牽連。”
付七言想起白日里的事，便不再多問，這里的政治她還不是很了解，齊政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到了！”齊政停在一顆參天大樹旁，那樹干極為粗壯，怕是有上百年的歷史了，他翻身下馬，順勢將早已入夢的小女孩抱在懷中。
動作倒十分嫻熟，付七言跟在后面，偷偷抿嘴一笑。
“噓！”齊政示意她噤聲，自己則走到門前，抬頭欲敲，又頓了頓，收了回去。
“怎么了？”付七言見他沒動靜，低聲問道。
齊政扭頭看看一旁低矮的墻，篤定道：“翻過去?！闭f完，他向后退了兩步，腳下微微用力，縱然一躍，便消失在了院墻一側(cè)。
他們的到來引起陣陣犬吠，那只激靈的狗瞪著渾圓的眼睛盯著它，倒是不用敲門，就把屋內(nèi)的人驚醒。
齊政懊惱道：“前些日子聽聞寥師父養(yǎng)了只狗，倒把他給忘了。”
屋內(nèi)的主人聽到動靜，慢慢點亮了燭火，問道：“誰??？”聽聲音像是個老者。
齊政貼在門邊，輕輕回道：“寥師父，是我。”
屋內(nèi)的人顯然在細(xì)細(xì)的聽，片刻之后，伴著“吱呀”一聲，寥師父從門縫中露出半張臉，待瞇起眼看清黑暗中的人影后，將門又開大了些。
“哦，快進來?！?p> “質(zhì)子殿下？”寥師父拱手簡單一個行禮，抬眼看了半天才覺察出還有個人影，低聲問道：“這么晚來訪，可是有誰病重？”
他停下來，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付七言道：“這不是那天你讓我去救的那姑娘？”
付七言這才恍然自己昏迷的那幾日，全仰仗醫(yī)師妙手相救，忙恭敬作揖道：“付七言謝寥師父救命之恩?！?p> 寥師父見狀，擺擺手，“不必，醫(yī)者救人乃本職，何必言謝?！?p> 齊政打斷兩人的談話，將懷里的小女孩放在桌上，孩子正睡得香甜，聽到談話聲被驚動，微微睜開雙眼，適應(yīng)了一會兒光線，才坐起身子，轉(zhuǎn)動著圓溜溜的眼睛四下看了看。
“質(zhì)子，這...”寥師父不解其意。
“我特在深夜前來，是想請寥師父幫個忙。”
小女孩瞅瞅這個，看看那個，將目光停在了付七言身上，“姐姐，我現(xiàn)在可以說話了嗎？”
她可愛的模樣倒是惹人憐愛，付七言輕撫她的額頭，道：“可以。”
“那哥哥，我有大雞腿吃嗎？”
齊政愣了愣，無奈的攤開手，“今日怕是吃不上了，等改日哥哥派人給你送些過來？”
小女孩撇撇嘴，委屈道：“哥哥好窮?！?p> “噗嗤。”付七言一個沒忍住笑出聲，見齊政臉色微紅，說道：“嗯，這哥哥還是質(zhì)子呢，連個雞腿都買不起?！?p> “咳咳。”齊政尷尬的的干咳兩聲，沒想到這兩個人當(dāng)著寥師父的面如此戲謔自己，忙別開道：“寥師父，這孩子我想放在你這里，她身份特殊，只有放在你這才是最安全的?！?p> “這？”寥師父還不了解其中緣由，疑慮重重。
齊政只好簡單敘述了一遍前因后果。
“質(zhì)子殿下，不是老夫不肯，只是我一個獨居多年的老者，忽然有這么一個孩子，難免會引起非議?！绷葞煾嘎杂袨殡y。
“哎~齊政打斷他的話，“寥師父，你孤身多年，正好認(rèn)個孫女，將來也能孝敬你，多好的事。”
“只說你撿來的便是，日后教她跟你學(xué)醫(yī)弄藥，這孩子極為聰明，保證學(xué)的快。”
齊政俯下身子與小女孩平齊，敲敲她的小腦袋，問道：“小丫頭，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女孩轉(zhuǎn)動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沉思片刻答道：“我叫阿飄?！?p> “哥哥，我是要跟著師父學(xué)醫(yī)嗎？”她眨眨眼，奶聲奶氣的問道。
“是的，將來可以治病救人?！?p> “嗯！”阿飄鄭重的點點頭，開心的笑出聲，“奶娘說，救人一命將來會有好報?！?p> “奶娘？是今日抱你的那個？”付七言問道。
“嗯?！毕肫饌牡氖拢h眼淚溢出眼眶，傷心道：“娘死了，奶娘也死了，阿飄果然是克星?！?p> 見到她可憐的模樣，付七言心軟的摟緊她，“誰說的？你不是克星，你是個很討喜的小姑娘呀?！?p> “真的嗎？姐姐?！?p> “嗯?！备镀哐渣c點頭，繼續(xù)問道：“對了，姐姐問你，當(dāng)時你離得這么遠(yuǎn)，怎么看出我的?“
當(dāng)時沒有細(xì)想，現(xiàn)在思慮下，倒真是與常人不同，她一身書童裝扮，看起來像是個秀氣的少年，卻沒這小姑娘一眼看穿。
“阿飄能看見，姐姐就是姐姐?！卑h指著自己的眼睛，她的眸子特別的亮，像是有星光閃爍。
“奶娘說，阿飄的眼睛是天給的?！卑h洋洋得意的晃著小腦袋，“我還能看到姐姐不一樣，姐姐的頭頂有束光?！闭f完，她咧開嘴笑了，格外的甜。
齊政和寥師父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倒是付七言聽得云里霧里，再想多問，被齊政攔了下來。
“天很晚了，我們就不叨擾寥師父了。”齊政最后行了個大禮，鄭重道：“師父，勞煩你了?！?p> 寥師父攙起他，點了點頭。
“阿飄，以后出門千萬別和人說起你的眼睛，知道嗎？”齊政撫撫阿飄額上的碎發(fā)，“要是答應(yīng)哥哥，明天就差人給你送雞腿?！?p> “嗯！”小孩子哪里有什么壞心思呢，有吃的什么也不會多問。
直到兩個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寥師父盯了阿飄許久許久，低低嘆了口氣，不知是喜還是憂。
天之眼，能看清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是病者的福音，卻也是惡人的利器。